翡寒衣又開始有些惡心,望著那些樣貌完全相同、舉止細節卻各有不同的青衣身影歎了口氣,當即劍氣縱橫,將所有幻陣破壞。
溪谷再次安靜下來,少了幻陣遮掩,正確的出口也終於顯露。
蘭風逐跟著他走了一段,忽然道:“君道友,我可能需要離開一趟。”
翡寒衣並不在意,揚眉輕笑:“你有事自去,何必知會我?”
蘭風逐糾結了一瞬:“那……我該去哪找你?”
翡寒衣面露思索,正要說話,卻被一聲清亮呼喊打斷:“小師叔——”
溪谷盡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頎長高挑的玄衣身影,見到翡寒衣的一瞬便快步迎了上來,一貫冷沉鋒利的眼眸晶亮,像只見到主人的小狗:“小師叔,原來你在這,真是讓瀾瀾好找!”
蘭風逐原本跟隨的腳步一頓。
——瀾瀾?
翡寒衣並沒在意他的反應,見君停瀾幾乎是一路小跑著過來,無情潑了盆冷水:“不是讓你去商議正事?別以為撒嬌就能將躲懶的事蒙混過去。”
“這次真不是我偷溜!”君停瀾當即高舉雙手,大呼冤枉,“小師叔,還記得那個拿劍的冰塊臉嗎?”
劍九思?
翡寒衣點點頭,又聞對方皺眉道:“我們本欲一同前往奉神司,誰知路上撞見一隊妖魔,為首的正是魑靈。”
見翡寒衣沒說話,他又道:“魑靈以心魔幻陣見長,我們本已提醒,可冰塊臉卻好似對幻陣沒有一點抵抗力,一沾上就陷進去了!”
君停瀾露出一種見鬼了的表情:“他道心虛浮,一入陣便被激發了心魔幻境,我本欲強行破陣,卻又被那名號‘月仙’的攔下,說冰塊臉靈台脆弱,可能會直接死在那。”
少年抓抓頭髮,顯然也覺得很是離譜:“所以,我覺得小師叔比他們修為都高,你又格外擅長運用神識,我才想來問問你——”
翡寒衣一聽,登時理清了來龍去脈。
這事說複雜,也簡單。
一句話概括,便是這一行人撞上了玄界的劇情。
獨屬於玄界的原文中,這段劇情本該是主角君停瀾黑化回歸後第一次洗白:君停瀾因被師尊誤解打落魔域故而心魔橫生,在魑靈的影響下迷失自我,又被趕來的師尊舍身進入幻境救下。
二人本該在這一劫難中看清彼此真正的心意,解開心結,最終攜手面臨危機的,只是因為“君非羽”的出現,這段劇情從一開始就跑了個大偏。
於微時數次將君停瀾從危機中解救的從師尊變成了小師叔;被師尊誤解打落魔域苦苦掙扎時,也是小師叔“剛巧”路過,將人救下。
這一系列的干擾導致的結局便是君停瀾本該鎖定於師尊身上的愛慕盡數被轉移到了小師叔“君非羽”身上,而師尊因為什麽都沒做,身上只有君停瀾因他的苛待與嚴格而產生的厭惡。
而跑偏的結果便是,在這個心魔辨情的大劇情中,本該心靈脆弱的君停瀾活蹦亂跳,沒有受到半點影響,而誤被卷入事件的劍九思卻因本身問題遭了殃。
翡寒衣依稀又記起了些往事,見君停瀾與蘭風逐皆一錯不錯地盯著自己,輕笑一聲:“也罷,那我便隨你去一趟。”
他說完便要走,一直等著回應的蘭風逐立時急得拉住了對方天水碧的袖角:“阿、道友!”
他好險改口:“那我——”
少年還沒說完,翡寒衣又束起一根食指豎在唇前:“噓。”
他眉眼稍彎,抬手指了指自己胸口:“用這個。”
語畢,沒給蘭風逐任何反應的機會,當即拉著君停瀾禦風而去。
玄衣少年滿面茫然,想到對方臨走前的手勢,無意識抬手按上自己胸前。
緊接著,他便被一顆堅硬的、小小的水滴形東西硌了一下。
蘭風逐一怔,眸底茫然無措迅速被一擁而上的驚訝狂喜替代!
他匆忙從衣襟中將那物摸出端詳,只見花生粒大小的翡珠正光華流轉,泛著令人迷醉的輝芒。
——他發現我知道了!
這是蘭風逐產生的第一個念頭。
他幾乎要壓不住心底洶湧澎湃的情緒,拚盡全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還差最後一步。
他只要再做一次最後的驗證。
因此哪怕還不熟練,蘭風逐也迫不及待禦風而起,向著來時那片山頭飛去。
折騰一夜,深藍近黑的夜幕已然開始泛起淺白。
緋紅弦月徹底沉入山巒陰影中時,蘭風逐飛到了那株花落如雪的明心樹下,單膝跪地。
才被他翻出又掩埋不久的泥土發出溫柔的青草氣息,蘭風逐垂眸盯了墓碑片刻,終於伸出雙手,抱下了第一抔土。
微鼓的小墳包被他重新挖開,少年仍如新雪一般潔白的衣擺在泥土錯落間顯現。
蘭風逐越挖,眸底的光便越沉。
直到他顫抖著探出捏了數遍潔塵訣的手,撥開了少年昳麗面容上沾染的塵泥。
他仿佛只是睡著了,神情安詳恬淡,似乎下一秒便會醒轉,笑話蘭風逐看著凶,實際上還是個愛撒嬌的哭包。
可就在蘭風逐要為自己的誤判與君非羽的欺騙發怒時,天邊第一縷曙光出現了。
海崖頃刻霞光萬丈,海風忽盛,搖落一樹花雨。
就在這紛紛揚揚的花雨中,安詳睡著的白衣少年竟開始變得虛幻,整個身體逐漸化為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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