龕界向來平靜祥和,從未經歷過此種變動的少年族長握緊雙拳,白著面色轉身交代緊隨而來尚且無恙的族人:“將被汙染的族人聚集到一起,全都前往神殿避難!注意自身遠離紅氣,必要時調動龍焱抵禦,快!”
眾龍當即齊聲肅然回應:“是,族長!”
話音未落,紅霧之中即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怒吼。
正釋出藍金龍焱試圖幫助紅霧邊緣失控族人的蘭猛然回首,卻見兩隻巨龍騰空而起,曳著滿身烈焰衝出紅霧,撞向已然快要遮天蔽日的怪樹。
轟轟——
轟鳴聲驚天動地,隨著龍焱與撞擊,怪樹上所有猩紅眼珠都開始抽搐亂滾,甚至由瞳孔處裂出一張血盆大口,發出無數重疊恐怖的刺耳尖嘯。
龍族肉身強橫,並不擅長抵禦精神攻擊。
父母近在咫尺,當即失控墜落;蘭正欲上前,靈台一陣恍惚險些跌倒,當即皺眉捂住額角;周遭眾龍亦倒的倒、暈的暈。
可他們還是清晰看見了,怪樹枝乾被撞擊處已然斷裂,流出汨汨鮮血,那紅霧亦在龍焰的焚燒下逐漸消解,化作青煙。
只是龕界靈蘊旺盛,那怪樹拚命吸收,傷口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蘭心知這不是辦法,立即召集附近尚有余力的同族一齊出手,蒼藍火焰猶如怒潮襲天,終於勉強於濃密紅霧間辟出一條通路。
化回人形的兩道影子被邪雲吐出,癱倒在地。
“父親、母親!”
蘭當即快步入內,一手一個將昏迷不醒的父母扶出安置,正欲再入霧中救出更多族人,卻腳步一頓,回首望向遠處高聳輝煌的神殿。
清冷月色將墨玉堆砌的殿宇蒙上雪紗,溫柔又磅礴的力量猶如海潮,以神殿為中心向外層層擴散。
眾龍隻覺得清冽力量掃過周身,將體內潛藏的邪詭紅氣驅散。
那些詭異邪獰的猩紅霧氣終於被神力逼退,被迫於怪樹腳下縮成一團。
蘭皺眉看了一會,沉聲下令,讓所有族人帶著同伴前往神殿,自己則當先一步禦風而起,回到翡的座前。
白衣神祇又回到了初見時高潔神聖的溫柔模樣,似乎蘭先前所見皆是幻覺。
可當少年踏上最上一級台階時,卻清晰發現翡周身神澤黯淡,連夜空般深藍悠遠墜著星輝的青絲都顯得有些乾枯凌亂。
“蘭蘭,”慈悲的神祇一如往常喚著他的昵稱,嗓音清冽溫和,還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來,再近些。”
少年依言靠近,被翡拉著坐在身邊。
他知道對方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這般無恙,滿面擔憂:“阿翡哥哥……”
“乖蘭蘭。”
翡輕笑一聲:“有的事情,也該告訴你了。”
他說著,指尖輕輕點上少年眉心,無數光影與信息頃刻湧入對方靈台!
直到此刻,蘭終於知道了那顆“怪樹”的名字。
——祂叫“淵虺”。
萬萬年前,鴻蒙初生,遠古神祇馴化混沌,億萬世界從此衍化而來。
可這萬萬年間,古神退隱、不知所蹤,鴻蒙運行中亦誕生了許多新的高層次生命。
譬如翡這種新生的神祇,掌管著數個小世界的權柄,維護著正常秩序的運行;又譬如淵虺,這種無法自行獵食,只能依靠吸收世界能量存活的低階寄生蟲。
那些詭異紅霧,即是淵虺吸收世界靈力後排出的災厄穢氣,生靈如若沾染,便會被淵虺同化,成為祂介入世界運行的媒介與工具。
寄生龕界這一隻,年歲同翡差不了多少,祂們亦因此於鴻蒙之中敵對交鋒不是多少歲月,淵虺次次落敗,因而蟄伏至今。
而祂之所以選定這個時間,則是因為翡自身出了問題——
這位神祇,快要進入休眠了。
龍族生而知之,卻受限於生命層次,只能知曉不高於自身之事物,故而對淵虺之事一無所知,亦無法抗拒對方的汙染。
淵虺故意選在此時,正是要趁著翡進入休眠的時間吞噬他掌管的世界,完成自身的進化。
蘭深邃沉穩的英俊面容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慌亂:“休眠?”
翡含笑點頭。
他似乎很累,微微傾身,靠在少年族長已足夠寬闊到能夠撐起一個族群的肩頭,緩聲道:“蘭蘭,萬物生而有則。”
“我休眠,是為積蓄能量,維持更長久的清醒——這是如我這般的存在漫長生命中無法避免的輪回。”
蘭似懂非懂地點頭。
這種話題對他來說有些陌生,可既然是翡說的,那麽他就願意記在心裡。
翡輕笑,也沒繼續給他解釋,又道:“淵虺本能與世界和平共存,可它不滿於當前境地,非要采取吞噬之法加速己身進化,我身為守界之神,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對方皺眉,滿面擔憂:“可……可阿翡哥哥,不是快要沉睡了麽?”
翡微微搖頭:“龕界只是我掌管的幾個世界之一,淵虺的觸手也不止伸進了這一界——方才我已將它在各界的觸須限制,可它的核心卻仍在界外鴻蒙之中,若不能一舉擊破,淵虺便能輕易轉移核心,卷土重來。”
他說著,忽然起身,湊到了少年有些泛紅的耳邊:“所以……我們要用個法子,將它捉起來。”
神明之力至高至強,可在另一隻同階級的怪物面前,若想輕松取勝亦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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