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亂發絲下,豎瞳岩漿翻卷,金浪滔天;額角冒出晶狀凸起,色澤如墨的細密鱗片也由下頜頸側層層顯現蔓延,於冷寂天光下泛起一層似藍似金的奇異絢芒。
體內力量激烈衝撞,少年驟然痛極,仰頭長嘯,嗓音由空曠天地間回蕩折返,隱約好似什麽生物穿越亙古的低吟。
“呃……你、你……”
他被深邃冰海一般的靈力凍得寒顫不已、語不成句,只能眼看著一枚閃爍幽芒的漆黑光點被對方的磅礴靈力強行排擠出自己體內,融入不知何時由他掌心竄出的一團漆黑墨焰。
“很意外?”
翡寒衣感知到他的驚詫,語似夢囈:“乾坤萬法,自有玄妙——”
他頓了頓,勾唇一笑:“騙你的。”
永生不滅。
這個系統口中所謂的穿書任務完成獎勵,讓翡寒衣能夠無差別地調動天地間所有力量並納入體內,且由於規則限制,也不會因各方力量互相衝擊爆體而亡。
如此獎勵對任何人都可以說是相當慷慨的饋贈,相比之下,體內力量互斥造成的痛苦僅是微不足道的代價。
可於翡寒衣而言,那是將他束縛在這個世界的牢籠枷鎖。
為了離開,他舍棄了一切,卻連受傷、衰老、乃至於死亡的權力都被剝奪;試了能想到的所有辦法,卻連個印記都無法在身上留下。
生命變成一潭只會在內部沸騰翻卷的死水,每日醒來,翡寒衣的痛苦都在無上限地疊加,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直到方才,失控少年劃傷了他的臉。
那一刻,翡寒衣知道他的希望來了。
修長手指合攏將魔焰捏滅,他指尖一動,少年當即頸邊刺痛,眼見一片幽鱗懸浮而起,劃過對方掌心。
素白肌膚仍舊未見損傷,只是多了一道淺淡紅痕。
翡寒衣沉著臉,原本平靜無風的雪海鏡天也開始寒風呼嘯,霜氣席卷。
看樣子,非得這少年以自身意願主動出手、且不能借助工具,才能真正助他擺脫詛咒,重獲自由。
換句話說,就是要對方自願親手殺了翡寒衣。
等待十年的希望就在眼前,翡寒衣唇瓣微啟,準備編個故事哄騙對方動手,可剛剛產生這個念頭,靈台忽而一陣恍惚。
再回神,已忘記自己準備做些什麽。
……又是這種感覺。
他揉著額角,根據以往經驗推測,知道自己應是產生了什麽想法,被一股尋不到源頭的力量屏蔽了念頭。
聯系當下情景,翡寒衣隱約猜到自己想做什麽,為免再次被屏蔽,他忽然加大了靈力輸出。
少年猝不及防,在陡然增長的靈壓下“撲通”一聲單膝跪地,當即怒道:“你到底、要做什麽?!”
沒罵兩句,他周身驟然一輕。
凶猛蠻橫的靈流潰散抽離,仿佛要將靈魂也一並帶走。
少年忍著渾身疼痛抬頭,只見對方掌心正幽幽懸浮著一團被壓縮到極致的猩紅液體。
仿佛被強行抽出的鮮血,粘稠表面交錯浮現著猙獰可怖的人類面容,瘋狂吊詭。
翡寒衣指節收攏,冰霧魔焰同時騰起,開始撕扯吞噬血球。
他輕呵一聲:“……這便是‘災厄’。”
隨著血球被消磨乾淨,少年心底躁動的狂亂情緒也消退了大半。
他有些意外,卻仍舊戒備,生怕對面又一個心血來潮,換個法子折騰自己。
難以預料的折磨,比簡單的拳打腳踢可怕太多了。
驀地,二人同時心頭一悸,自初遇便在翡寒衣胸口兀自發燙之物竟自行飛出了他的衣襟。
那是枚半透明的藍金色鱗片,形如心臟,潤澤似玉、剔透勝晶;光影折射下,似乎能倒映出繁星滿布的夜幕與碧波萬頃的幽深大海。
暴露於冰冷空氣中的一瞬,鱗片竟陡然光芒大作,將二人同時罩入其中!
翡寒衣識海一眩,散布在外的神識被強行引入一片血之汪洋!
海上風暴如刀、赤浪翻卷;水下墨流虯結、相互傾軋。感知所及,盡是狂暴殘虐的氣息,與紛亂繁雜的光影碎片。
翡寒衣忽然明悟,猜到此地是那龍族少年的識海靈台。
與常人的風平浪靜不同,作為一個吸收災厄的“工具”,對方記憶中除了血海魔濤盡是被折辱虐-待的片段。
以這種人生經歷,他還沒黑化成滅世魔王當真是世間一等稀奇事。
翡寒衣沒有窺探旁人隱私的愛好,當即想要強行抽離。可神識一動,又被瑰麗光華卷著穿過光影,來到風暴侵襲中一座幾不可見的小島。
這裡焦黑貧瘠,卻被一股奇異力量包裹保護,沒有受到任何風浪侵襲。
翡寒衣靈體甫一靠近,光影碎片登時湧來——
血色包裹的世界,鐵黑色囚籠中,野獸般凌亂狼狽的少年正抱著一隻渾身雪白的陰陽眼小貓。
少年懵懵懂懂、姿態笨拙,白貓則舒舒服服躺在他懷裡,勾著蓬松濃密的大尾巴,聲音有些失真,卻仍舊清亮如流泉:“名字?唔……就叫阿翡吧。”
“你呢?”
“咦,你沒有名字?那我幫你取一個吧——”
“蘭……蘭風逐,怎麽樣?”
“蘭蘭不是怪物,他們心中的才是怪物!以後誰再這麽說,你就罵他!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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