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神司內依舊空曠,想必是清致早就知道會有一場惡戰,提前遣散了閑雜人等。
只可惜,他沒想到翡寒衣正是月前將他按著打的殊華聖君,徒送性命。
安靜時刻並未持續多久。
翡寒衣走到中庭半途便神情微變,仰頭望向屋簷切割而出的小塊天空。
不知從何而來的墨色霧氣正無聲彌散,連神木淺金色的茂盛枝葉都被蒙上一層陰影,叫人看不分明。
蘭風逐跟著抬眸,也發現了異狀。
二人腳步未停來到門外,卻見紫衣銀裘的青年有些怔愣地立在門口,見他們出來,蕭澤玉當即驚醒,垂首作揖:“師尊。”
翡寒衣沒有理會。
“翡照月”這個身份已死,他如今與對方沒有半點關系,不欲平白受對方禮數。
他只是讓開蕭澤玉正面,舉目望向天際——
又是黃昏時分,殘陽如血,將雲霞鍍上斑斕繾綣的橙粉輪廓。
正因這夕陽無限好,以至於西北方向如火山噴發般的喧騰魔氣愈發顯眼,讓人想不發現都難。
隻一眼,翡寒衣便確認了位置。
蕭澤玉不知何時跟了上來,適時出聲:“是……十方魔獄。”
他說著,劍指凌空一點,一道信符當即飛出衣襟,懸停半空。
蕭澤玉側耳傾聽片刻,面色凝重道:“是月仙閣下傳信——輪回洲異變,魔主在試圖開啟十方魔獄!”
紫衣青年指尖於信符上一抹,師鏡塵特有的溫和嗓音當即從中飄出。
“……自從世界融合,這位新魔主一直在屠殺玄界眾魔,我們原隻認為是魔族內鬥,直到他毫無征兆前往輪回洲,似乎正在用收割的魔族性命衝擊結界!澤玉,無論你在哪,速速前來馳援!”
翡寒衣默了默:“玄明尊呢?”
前者垂首:“師祖同樣受到傳信,已先一步趕往輪回洲了。”
翡寒衣終於皺眉:“他那個樣子,你放他去輪回洲?”
蕭澤玉聞言一怔,神情有些茫然。
翡寒衣輕歎一聲,知道劍修直來直去的腦回路沒得救了,隻好搖頭:“玄明尊靈台脆弱,又受過傀儡術操控,若再被魔氣影響心智,好則墮入魔道,差則當場殞命——”
他頓了頓,見蕭澤玉幡然醒悟面露懊悔,話鋒一轉:“當然,我也知道你攔不住他。”
翡寒衣說著,忽而抬手一左一右按住蘭風逐與蕭澤玉的肩膀,周身劍氣浮動,一瞬千裡!
輪回洲距離不近,翡寒衣帶著二人禦風半日,才堪堪到達陸地邊界。
夤夜月色如血,絲毫未曾影響三人看清仍在噴薄衝擊的強盛魔氣。
師鏡塵遠遠感受到三人氣息靠近,立即踏空而來,神情凝重:“君道友,澤玉,還有這位……”
蘭風逐仍舊言簡意賅:“蘭。”
前者點頭:“還有蘭道友,隨我來罷。”
幾人繞著魔氣又飛了片刻,終於穿過嶙峋山脈,來到一處類似火山口的所在。
十方高崖攢聚,如同十隻巨獸,將三千丈魔獄合圍其間,不留一絲縫隙。
翡寒衣記憶中業焰翻滾的熔岩魔獄已被過於濃重的魔氣完全遮蔽,仿佛連周遭的光線都要被吞噬。
可就在這黑暗之中,隱約可辨一道踏空而立的玄衣身影。
似乎有所感應,他維持著張開手臂的姿勢緩緩回首,未被黃金面具遮蓋的陰陽異瞳遙遙鎖定了神情淡定的翡寒衣。
十方高崖隨著力量的衝擊開始搖搖欲墜,地動之聲滾滾而來,將在場所有人的面色催得愈發焦急凝重。
翡寒衣不鹹不淡地與魔主對視著,忽而開口:“可有嘗試阻攔?”
師鏡塵當即道:“我不擅與人過招,方才與九思合力試圖攻擊,可……對方太強了,我們根本不是對手。”
他閉了閉眼,歎息一聲:“或許這世間唯有一人能阻止他了。”
就在他說話的空檔,第二次試圖衝陣失敗的劍九思也回了人群,補充道:“殊華聖君。”
蕭澤玉聞言,當即皺了眉:“可……那日聖君不是舍身取義,以己身填了歸墟嗎?”
人群頃刻陷入沉默。
有後趕來的其余仙門中人顫聲開口:“……那我們便只能這般坐以待斃嗎???”
他一發言,似乎說中了所有人的心聲,人群當即變得喧囂起來,卻都是在哭泣、歎息、以及不甘的怒吼。
“不,”劍九思忽然出聲,“在場諸位同時發揮全力,或可一阻。”
師鏡塵也點頭:“對,諸位同道,如今正是危難之時,正需吾等齊心協力,共渡難關!”
眾人又議論了片刻,終於達成共識,以劍九思與師鏡塵打頭,將所有力量集合到一起攻擊魔主,暫緩他的行動。
翡寒衣全程沒有發言,只是拉著蘭風逐加入人群,同樣將仙力輸入二人體內。
結合數百人靈力的攻擊逐漸奏效,終於能夠穿透魔主周身護體墨焰,甚至將他袖角撕碎。
後者卻仍舊是淡漠冰冷的眼神,就在一道攻擊打上胸口的瞬間,他驟然折回手臂,雙手合十!
萬籟俱寂。
風聲、雨聲、地動聲……
似乎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十方高崖不堪重負,齊齊繃斷瓦解,墜入無邊魔獄。
——封印,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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