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汙穢,可見一斑。”
翡寒衣瞪他一眼:“怎麽,蝻風睹珈給你點銀子是讓你拿來送人的?”
他骨相清豔,眼尾天生上挑,襯得瞪人時的眼神仿佛蘊著小鉤子,勾得人無端心尖發顫。
蘭風逐看了一會,匆忙移開視線,嗓音卻有些委屈:“阿翡最開始,不是也想救人的嗎?”
“……哼,”翡寒衣不接他的話,隻道,“一會沒錢住店,你就去睡房頂。”
蘭風逐用力點頭,情緒興奮地跟著翡寒衣來到鎮上客棧,在提議合住一間被拒後,蔫著腦袋回了房。
他關上門,直接抓下肩頭蝴蝶,俊眉緊鎖,眼神凌厲,緩緩開口:“你不是說阿翡會想盡辦法勾引我?怎的連同房住都不肯?”
天字三七都要嚇哭了,開始口不擇言:【宿主大人!您、您總得給他一點準備的時間吧?要不再等等、再等等……】
蘭風逐沒吭聲,陰著臉色走到窗邊,余光卻瞥見一抹熟悉身影——先前鎮口那素衣少年一改嬌弱模樣,一步三晃地進了巷口酒家,將手中碎銀一拍,十分豪氣:“老板,來壺好酒!”
“喲,今兒個手氣不錯啊,”店老板笑眯眯端上酒肉小菜,“怎麽著,釣了條大魚?”
“可不,出手闊著呐!”少年顛顛銀塊,嬉笑道,“真沒想到這年頭還有這麽好騙的人,哈哈!多來幾個可就賺大發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侃起大山,蘭風逐注視下方的眼神也愈發沉鬱,溢出幾分殘虐暴戾的冷光。
他就那樣安靜耐心地等待著騙子少年喝完大酒,指尖輕叩窗欞,眸底情緒未曾顯露半分。
天字三七聲都不敢吱一下,老老實實扮了半晌空氣,直到少年打著酒嗝出來,晃入另一條小巷。
蘭風逐單手支窗,輕巧躍出,玄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潛行仿佛是他的本能,不過幾個起落,他便悄無聲息進入巷口,循著酒氣來到一處三進三出的大宅院。
蘭風逐靜立門外,聽著裡面或男或女、或少或老、或靈動或嘶啞的交談聲,垂在身側的指尖蜷了蜷。
就在他緩慢抬手按上門扉的同時,低低輕笑憑空響起:“……你在幹嘛?”
玄衣少年觸電般縮手,猛然回身,只見逼仄牆角的陰影下,一抹白衣正抱臂而立,似笑非笑看著自己。
“阿翡?!”
蘭風逐下意識退了兩步離開門口,有些手足無措:“你怎麽在這……”
翡寒衣好笑反問:“那你怎麽在這?”
蘭風逐視線飄忽:“我……”
“我看見下午的少年是個騙子,”翡寒衣不緊不慢接過他的話,“所以跟蹤他來看看?”
對方默默點頭,不敢看他。
翡寒衣睨了眼院牆:“而今跟來了,你待如何?”
蘭風逐本以為會迎來對方的斥責,聞言卻是一怔。
他借著黑夜遮掩肆無忌憚地用視線勾勒那抹純淨無瑕的白,嗓音卻有些猶豫,不確定道:“找他把銀子要回來……?”
翡寒衣:“……”
他差點氣笑:“你大半夜跟來,就為這個?”
見對方不敢應聲,翡寒衣瞪他一眼,沒好氣道:“還不過來?”
蘭風逐乖乖靠近,停在三尺外。
翡寒衣隔空一抓,帶著少年翻入院牆,落於簷上。
“看好了。”他指尖一點,無形流風圍繞而來,將二人身形氣息隱去。
月至中天,緋紅光華遍灑大地。
翡寒衣似有所感,望了一眼天際:“子時了。”
話音方落,原本笑鬧嘈雜的宅院竟頃刻安靜,落針可聞。
蘭風逐一悚,背脊有些發涼。
因黑暗放大的豎瞳內,倒映出下方神情忽然由鮮活變得呆滯的男女老少,他們先是雕像般呆立一息,後齊齊站直身體,面朝夜空。
翡寒衣眉頭緊鎖,同樣仰頭望去——
本已現虧凸之相的紅月竟緩緩變形再度盈滿,變成了色澤如血的充盈圓盤。
與此同時,一圈光暈擴散而開,冠冕般扣在血月之上。
如此異象,僅是看在眼中,蘭風逐就胸口壓抑,幾乎無法呼吸。
他下意識要呼喚阿翡,卻聽得一聲悶哼,竟見白衣少年驀地神情痛苦,單手捂住了頭。
“阿翡?!”
見他腳步虛浮,幾欲跌落屋簷,蘭風逐立即伸手去扶,卻被冰冷罡風一掀,踉蹌兩步。
翡寒衣咬牙切齒:“離我……遠點!”
第12章 月照迷心·二
一段不可描述的禁忌師徒戀——
原本再尋常不過的凡間宅院,在翡寒衣的神識感知下開始變形。
花草樹木瘋長,化作張牙舞爪的猙獰生物;青磚黛瓦蠕動間,一隻隻無機質的血紅眼球浮現,滴溜溜滾動兩圈,齊刷刷對準了幾乎無法站穩的白衣少年。
……又來了!
整個世界都是無窮無盡的紛亂囈語與詭異景象,翡寒衣頭痛欲裂,靈力混亂帶動的罡風愈發鋒利,連腳下瓦片都被削掉一層,卻根本無法消除幻覺。
他的神識感知被混淆,甚至連近在幾尺之外的蘭風逐都形貌變換,成了人龍拚貼的奇異生物,正揮舞著爪子,向他撲來。
蘭風逐不明就裡,不懂為什麽阿翡的狀態刹那間急轉直下。想要近身卻不得其法,他隻好焦急道:“阿翡,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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