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傍晚的時候裡正召了村裡的人開大會,會上就說起了這件事。
他們祖祖輩輩都是農民,靠山吃飯,靠地活著,一年也就賣兩次糧食,夏日裡一次,秋日裡一次,有些貧窮些的,每年要用的種子都得賣了前一季糧食的錢才能湊出來,事關重大他們一時間也沒人能肯定的拿個主意。
一時間竊竊私語,有人說不賣攢著的話,回頭要是沒事兒,那些糧食也賣不上好價錢了,本就是應季的東西,現在再過個兩三個月,到時想賣都沒人要了,等於白費了這一年的辛苦。
“不知是真是假啊,我還想著今日趕緊到鎮上去把糧食都賣了,家裡好幾張口等著吃飯呢。”
“誰知道呢,鎮上也沒有人說呢!萬一沒事兒,豈不是自個嚇自個。”
“怎現在才說呢,我家糧食都賣了,錢還沒捂熱呢,這叫什麽個事呀?”
“官府也沒有公告,這話都是誰說的?要是啥事也沒有,豈不是耽誤大夥的事。”
也有人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銀錢什麽時候都可以再掙,保命的糧食還是得留著,他們越說越大聲,總之也沒討論出個章法。
“好了,靜一靜!”裡正把手裡的旱煙放下,擺擺手示意村裡人都安靜,等他們稍微靜下來才繼續說道:“這也是陸家二小子來找我說的事兒,官府也沒有出公告,人是好心才把這事說一說,若不然到時候真有什麽事兒,誰也別哭喊著沒人告訴過你,我也就是同你們知會一聲,這糧食要賣要留,且看你們自己,不過今兒我把話放在這兒了。”
他擲地有聲道:“若是流民沒往這邊來,那自然皆大歡喜,留了糧食的,誰也不許編排陸家,這是你們自個的事兒!流民來了,沒有留糧食的,也別埋怨,畢竟今兒也告訴過你了!人家也沒有要冒這份功勞,今日不告訴你們,過幾日官府出了通告你們一樣也會知道,不過到時候把糧食賣了的,也別找我訴苦!”
裡正把話說的很明白,村民們大多都懂了裡正的意思,因為流民都已經快到這邊來了,官府應該很快就會出通知,但是這幾日村裡許多人家的糧食都要準備賣了。陸青山先跟裡正說了此事,他們的糧食最好就多留幾日,如果官府沒有通告,他們想再賣也還來得及,不然到時候官府通告下來,他們的糧食也已經賣了,而官府的通告下來後,鎮上的糧食價錢也會上去,這是得虧不少錢呢!
於是大多數人都決定再留幾日,有備無患這是永遠都不會錯的。
人潮散去後,裡正摸著旱煙槍一臉愁容,戰亂時代都怕打仗死人,和平時代又怕天災害人,這日子就不能安安生生的過呀,他拍了拍陸青山的肩膀道:“好小子,你沒藏私,願意把這個事說出來讓大夥知道,可見你心是好的,不過總有那麽些人不願意信別人的好意,若無事發生,自然是最好,有人到你家鬧隻管來找我。”
陸青山也不確定流民會不會往這邊來,誠然如果沒有進來的話,對他們而言是最好的,但耽誤了不少人的時間,這糧食是一天一個價,萬一有人借機鬧事也屬正常。裡正的擔心不無道理,雖然陸青山是好意,但在有些人看來難免是居心叵測,正因為會妄加揣測,所以人心才變得不堪。
告別了裡正,陸青山也回陸家去了,奔波了一日,他倒是不在意村裡人怎麽看他的,心裡還是希望事情沒有他想的那麽嚴重,雖然已經很多年沒有鬧過旱災、水災,他也沒有經歷過,但陸阿爹是經歷過的,他當年就是逃難來的這裡,從小就對他言傳身教,知道種糧食不易,掙錢不易 ,活著更是不容易,自然希望這些事情再也不會發生。
家裡角屋已經堆滿了糧食,好在他們臘肉做的多,還有醬鴨子、鹵兔乾,乾貨也還剩得不少,趙天白糧食和種子都買了些,主要是他們常吃的白面和細米,連雜面都買了些。
還有一些可以久放的瓜果,這一整理竟然還有不少,糧食堆得滿滿的,比過年時還要豐盛,不過他們都沒有過年時的喜悅,心情都很沉重。
人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天會先到來,不說百無一失,但總希望盡善盡美,畢竟這些糧食,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對他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
“你回來了,吃了沒,裡正怎麽說?”柳小雪總感覺心神不寧,坐立不安的等著陸青山回來,陸青山上午回來的時候都沒歇口氣就出去了,剛才又聽村裡的人說去開大會了,這麽晚才回來,他自然是擔心的很。
陸青山看見柳小雪在門口等他,拉了他的手兩人一起回屋,寬厚溫熱的手掌包裹住他微涼的手心,他心裡的不安終於才消散了些。
陸青山摸摸他的臉,溫和的說:“我吃過了,怎麽不在屋裡等,外面黑燈瞎火的能看見什麽。”
柳小雪脫口而出:“我擔心你啊。”
“我沒事。”陸青山輕輕的抱了抱他,汲取著他身上的溫暖,好一會兒才起身。但沒起來,柳小雪沒放手,好像還沒回過神來似的,陸青山哄道:“先松開我,乖,我身上髒。 ”
“你幹嘛去?”柳小雪不想放。
柳小雪少有這樣主動的時候,親一親都害羞的人,抱著他不肯松手,陸青山是很想跟他膩歪的,但他昨天在山上跑了一天,今天又跑了一天,渾身都是臭汗味,這也太埋汰人了,“我去洗一下,很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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