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要我手中的茶,我走了,他可如願了?
“……”不,不行,不可再想。
我擺手叫楚美人停下,“愛妃琴藝了得,早些歇息吧,孤想起還有兩本折子未批閱,就先回去了。”
楚美人啟唇欲要挽留,見我行色匆忙,隻好把話收了回去,畢恭畢敬地行禮,目送我離開。
小單子不懂我為什麽呆得好好的卻突然要走,小聲提醒,“聖上,宮裡至今沒有皇嗣的消息,前朝后宮可都急著呢。”
“讓他們急著吧。”我坐上轎輦,心說,急習慣了就好了,以後指不定也不會有動靜了。
小單子欲言又止,但畢竟這是主子們的事情,他閉了嘴,僅高喊一聲“起轎”,引著隊伍浩浩蕩蕩地離開了臨春殿。
我沒回頌安殿,還是回的禦書房。
“去掖庭將太侍君的起居冊子拿過來。”我輕咳一聲,吩咐道。
“冷宮裡頭不記這個的。”小單子說。
我屈起指節敲了敲桌面。“我要前頭的那些,從他入宮以來的所有,可明白?”
“小的愚笨,請聖上恕罪。”小單子誠惶誠恐地跪了下去。
他總是這麽害怕我,搞的好像我是那種,因為下面人出了一點點紕漏,就將他拖出去砍了的暴君似的。
“起來,”我“嘖”了一聲,“另外,他以後要開始記起居冊了。”
“啊?”小單子迷茫地看著我。
“今夜太侍君於冷宮暴斃,送入皇陵,明日孤要納一位平民男子為正三品少禦,封號璃。”
我向來不是優柔寡斷的人,既然知曉了自己的心意,也無法避免我對他的傾心,那便一做到底,將他綁到我的身邊來好了。
他那番話,我想……也許他也有意?
到底是在宮裡呆了些年頭的“老人”,小單子聽懂了我的意思,驚道,“聖上三思,那位可是太侍君啊!”
“什麽太侍君?”我勾起了唇角,“太侍君已經死在了寒夜裡的冷宮內,要入宮的那位,是孤在禦街上一眼就相中的平民。”
“這……”小單子剛站起來,又跪了下去。
“你若辦不了,便叫繡衣的人去辦,”我知道他在顧慮什麽,但此時的我血氣上湧,不想管那麽多了,“明日,孤要出宮一趟。”
“是。”小單子知道我心意已決,勸不回來了。
“對了,”我提醒他,“注意著點,別再走了風聲。”
小單子點頭,“聖上放心。”
吃一塹長一智,這回他很是小心。
待冊子取了來,我瀏覽著上頭的事無巨細的記錄,仿佛能看到虞殊入宮後的每一日。
他是在我父皇駕崩前的半年內才進來的,父皇很喜愛他,幾乎夜夜都宿在他宮中。
妃嬪的起居冊上會寫侍寢的情況,描述很簡略,但該有的一句不少。
我看著覺得很是刺眼。但想到虞殊淚眼朦朧地臥在紅鸞帳中的樣子,又心中甚癢,一股無名邪火直往上竄,擾得我神魂不寧。
“虞殊……”
我低聲念了一句,他的名字似乎帶著叫人沉淪的魔力,我要墜入那紅塵的萬丈深淵中去了。
夜已深,洗漱完後,坐在偏殿榻上的我怎麽也不想入眠。
我想做什麽?
我問自己。
“我想去冷宮,”我對著跳動的燭火自言自語,“我想去見他。”
他睡了也無礙,我就瞧一眼,隻瞧一眼……否則我今夜只能枯坐望月。
顧不及更衣,我抄起大氅披上就風風火火地朝外走。
在門口守夜的小單子連忙一溜小跑跟了上來,“聖上,這麽晚了,您要去哪?”
“去冷宮。”
“聖上,”小單子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苦口婆心道,“您明日還要上早朝呢,這太侍……璃少禦人就在宮中,又跑不了,明日再見不是一樣的嗎?”
我搖了搖頭,“不,不一樣。”
明日見璃少禦的是當今聖上,而今夜冒著寒風偷跑去冷宮見虞殊的,是我。
“你腳步聲輕一些,”我跟小單子說,“別叫人聽了去了。”
小單子似乎有點無語,但他還是照做了。
我估計他在想,這皇宮中四處都是眼線,皇帝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注視之下,哪來秘密。
但,我在意的不是那些探子,我是在擔心虞殊會不會被驚醒。
畢竟他一直很警覺來著。
懷著期待的心情,我硬生生縮短了大半的腳程,很快就趕到了那座略顯破敗的小院門口。
我回頭瞥了一眼小單子,小單子懂我的意思,很識相地在門口停下了。
又跨過那高高的紅漆門檻,我說不清到底是什麽滋味,但我想,虞殊確實很不簡單。
我於冷宮覓仙人,仙人叫我三入門。
三入門,誤終生。
……
我把腳步放得又輕又緩,做賊似的慢慢偷溜了進去。
有那麽一瞬間,我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在寂靜的地方探險的那種神秘刺激感,在十數年後再次將我牢牢把控。
我的心跳得很快,“撲通撲通”的聲音清晰可聞。
虞殊應該已經歇息了,屋裡沒有一絲光亮。褪色的雕花木門緊緊閉合著,我將手輕輕覆在上頭,卻不敢用力推動。
因為我知道,這門打開時會有吱呀聲,虞殊肯定會被吵醒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