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對長生斷了妄念,哪怕那只是人魚億萬年的歷史中一個飄渺的傳說。
據說只有繼承了王位,才有可能獲得塞壬之神的垂青,有幾率覺醒血脈傳承,獲得塞壬的力量和永生。
可事實是至少這千萬年來根本沒有出現過一個,卻挑動了每次皇位更替中必然會有的紛爭。
他早該想到的,堂哥也是皇室血脈,親兄弟姐妹尚且對他虎視眈眈,又何況是伯父家的?
隻憑當年伯父沒有針對父神做什麽?
可又安能知道不是因為尚有自知之明,隻待下一代?
然而無論如何自責,自己的錯信是事實,而這份錯信此時成了他的催命符。
雷聲更響了,閃電似銀色的鞭子在空中劃過數道,仿佛要將這天割裂一般,落在臉上的雨水密而急,打得臉生疼。
顏熙握緊了手裡的三叉戟🔱,怒目而視著眼前的叛軍,而他身旁此時已是隻余寥寥數人。
巨浪翻滾,生死戰一觸即發。
黑暗裡,細小得幾乎能忽略的開門聲響起,一個人影快速閃進房間。
顧淵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
按照平日的習慣,哪怕是醒早了也該是洗漱好了去健身房鍛煉,又或者是室外繞圈跑。
可那一場旖旎的夢在蓮蓬頭下🚿反覆衝刷後卻變得更為清晰,沉重的呼吸伴隨著意識清醒的紓解,直讓他有種想見夢裡人的衝動。
果斷的性格讓他遇事從來都是迎面而上,即便目前還未理清自己這突然的轉變,但沒關系,他能試著去了解。
當然,這並不包括偷窺。
只是在他意識到時,本該上樓的腳步卻停在了隔壁房間,再也挪不出一步。
開門,關門,速度快的讓人難以發現。
如果十多年前有人告訴他,這被教官批做滿分的教學版潛行會被他用在偷看小人魚睡覺的私事上,他恐怕會將那人揍個服帖。
理智上他清楚他應該立馬出去,以免顏熙突然驚醒,他解釋不清,可視線落至床上鼓起的一團,腳卻自主的往前走去。
他只是看下小東西睡得好不好,看完就出去。
快速的在心裡為自己做了番辯解,連邁出的腳步都變得更加輕盈起來。
只是才走近,剛松開的眉宇立即緊簇起來。
黑暗裡,強大的精神力讓顧淵依舊能視物如白晝,這讓他清楚的看到睡夢中的顏熙臉上顯出的強烈不安。
如墨畫般的眉頭此時緊簇得厲害,眼皮輕顫著,長而密的卷睫沾著濕意,一張小臉蒼白得厲害,額頭上還能看到細密的汗珠。
隱約間還能聽到幾聲輕吟。
這下顧淵哪裡還顧及到什麽“不動聲色”“只看一眼就出去”,他連忙打開了壁燈,室內頓時亮起一片暖光。
他本該一進門就發現異常的,可心神混亂的他根本沒注意到。
真是該死!
“顏熙,醒醒,顏熙。”
掌心拍了拍小人/兒的臉,顧淵著急的喚道。
下一刻,顏熙睜開了眼,目無焦距的瞳孔間盡是悲傷四溢,讓看在眼裡的顧淵猛地心臟處一陣揪疼。
“不怕了,顏熙,不怕了,剛才只是做夢。”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會兒的顏熙還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反應了好幾秒腦子裡才顯出顧淵的名字。
伴隨著認出來人是誰後,夢境裡帶出的情緒也消去了些。
天空藍的瞳孔裡倒映出棱角分明的臉,上面擔憂的表情,還有鼻息間好聞的龍舌蘭香讓他莫名的心安。
這種感覺就像那天被救助時一樣,只是那時他連來人都沒有看清就又昏了過去,隻模糊看到了一張一閉的薄唇,記住了男人身上的氣息。
見他似乎清醒了,顧淵摸了摸他的頭,聲音柔得不像話。
“做噩夢了?都是汗,要不要先洗個澡?”
他有點擔心驚了一身汗後就這麽放任,小人魚會感冒。
聞言,顏熙眨了眨眼,乖巧的點頭。
“先等我一會兒,我去放水。”
話落,顧淵就要起身,卻被顏熙拉住了手。
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顧淵,如霧如靄的眸子裡泛著洋洋的水光,襯著那一張蒼白的小臉,真真是我見猶憐。
氣氛一時間靜謐如許。
最後,還是顧淵打破了這份沉默。
“我抱你一起過去。”
簡潔明了的話語就如他的行事作風,毫不拖泥帶水。
聞言,顏熙歪頭想了下後點了點頭。
剛從夢境裡父神的死亡和堂兄的背叛裡脫離開來,當初被顧淵救起的雛鳥情節在這一刻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就想待在這個人類身邊,他喜歡這個氣味,這會讓他安心。
不明就裡的顧淵隻覺得噩夢過後的小人魚粘人得很,同時也確認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果然,即便表面從未表現出來過,其實小人魚暗地裡一直處於不安中,不然也不會做噩夢。
那麽在今天之前,顏熙又有過多少次噩夢驚醒後獨自面對?
想到這,顧淵更覺心疼了。
穩穩的將人抱起,看著小人魚勾著著他的後頸,小臉貼著他胸口不言不語,他快步走進浴室。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等到要洗澡了時,懷裡的人兒也依舊拽著他的衣服不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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