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事實證明, 每一個蕩漾出來的浪,終會有把自己拍倒在沙灘上的那一天。
祁知辰如是想着。
所以他選擇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在整張臉爆紅變成一只紅燒天使的時候, 一抖翅膀東西南北不分, 再次撞碎了個窗戶逃之夭夭。
徒留還絞盡腦汁思考如何委婉措辭的陸黎孤零零獨享一整個酒店大廳。
或許, 還是不夠委婉。
陸黎孤孤單單清清冷冷地打道回府。
他處理完後續事宜,剛回到特異局辦公室,迎面便撞上正要出門的靈耀。
靈耀頂着一對堪比國寶的黑眼圈, 精神上倒是格外容光煥發,大包小包的拎着。
看到陸黎,他長長地松了口氣:“陸哥,你可算出現了, 祁知辰正在找你呢, 電話都打到我這裏了!”
陸黎心裏想着其他的事,聞言只是随意應了聲。
靈耀也算是緊跟一線潮流, 當即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猶豫了下承認道:“ 陸哥,當時事發突然, 我沒來得及幫你打掩護,直接實話實說的。”
他非常艱難地斟酌措辭:“雖然我沒談過戀愛……不對,我們部門好像只有陸哥你談過——”
說到這裏,靈耀可疑地沉默了。
對喔,一群母胎單身二十多年的吃瓜群衆, 關心那麽多幹嘛。
于是靈耀當即選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雲淡風輕地拎起自己的包包們, 目不斜視地從陸黎身旁走過。
陸黎見狀有些奇怪:“你這大包小包的……打算這麽早就休完帶薪休假?”
“并不是,準确來說我現在還在工作時間, 至于我的帶薪休假,什麽時候想休的時候,我會提前打申請的。”
靈耀不愧是混跡職場多年,絕對不露出一絲一毫破綻:“等會我去片場看看,畢竟都是新人演——畢竟都是業餘客串,到時候劇本有什麽問題,我正好當場解決。”
陸黎這才想起這檔子事,順口問了一句:“導演攝像什麽的都聯系好了?”
“本來打算對接一個稍微專業點的團隊,但是祁知辰那邊好像打算不搞後期特效,”靈耀聳了聳肩,“準确來說,應該叫實地演繹,演員都找的相應異族的返祖者。”
特效做出的翅膀光環,哪有實實在在長出來的好看。
特效做出來的法術,哪有撸起袖子直接打更真實。
“然後他又說不需要特別專業,只是個科普小視頻,所以我們就找隔壁部門借了套攝像裝備,然後忽悠來了業餘導演和攝像,”靈耀思考道,“陸哥,你要過來做武術指導嗎?”
陸黎很心動,然而他還有事要忙,只好無比遺憾地拒絕了。
靈耀走後,他才嘆了口氣,眼眸逐漸深沉了起來。
最近的世界,有點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和平到幾乎不可思議。
以往三天兩頭就要彰顯一番存在感的污染裂隙,像是商量好了一樣,齊刷刷地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不僅是江城,陸黎找了個機會打聽到一些消息,幾乎是整個世界範圍內,污染出現的頻率都出現了斷崖式的下降。
這種奇怪的現象,引來了多方勢力的調查,然而最後得出的結果,只是說這是正常範圍內的起起伏伏。
甚至有人很樂觀,覺得這是個好跡象,說不定污染就這樣越來越少,直至完全消失。
想的很美好。
這般美好的想法,也得到了許多人的支持。
陸黎看着各處一片溫馨和平欣欣向榮的景象,深知自己一家之言,沒法扭轉大衆的印象。
本來他都想着,如果真的到了世界末日的那天,他能和知辰死在一塊,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永遠在一起了。
然而,知辰似乎有了新的想法。
短短幾日,他身上氣息的浮動和改變,讓陸黎感到心驚,就像是一只沉睡的野獸睜開雙眼——
或者換個比喻,一只終于烤好了的小松餅新鮮出爐。
關于過往,陸黎隐隐有些猜測,但是他并沒有繼承任何的記憶。
他所知道的,只有跟随祁知辰一同追溯過往記憶時,能夠觀看到的那個部分。
這段記憶,确實存在于他的歷史畫卷中,這也證明了,他的确就是數萬年前的那個人。
除此之外,陸黎沒有任何的實感。
就如同他不會對數萬年前那個和祁知辰幾乎一模一樣的人有任何感覺。
他所追逐和在意的,永遠都是當下。
他所有的一見鐘情也好,深藏心底的暗戀也罷,完全都只因為此世的祁知辰而已。
那知辰對他的感情,會不會有那麽一點,受到了過往記憶的影響呢?
陸黎觀看那段記憶的時候,開篇便是谛伊跟自己的對峙。
從那些話語中,他隐約知道自己出現的方式與谛伊不同,但更多的了解就沒有了。
就像他知道祁知辰喜歡自己的臉,但只知道這源自于個人審美,并不知道這種審美,與其說個人,倒不如說私人定制。
信息差讓陸黎有些不安。
他倒是想問,但每每觸及祁知辰的雙眼,所有的問話都被咽了下去。
因為祁知辰也不清楚。
陸黎能夠看出,祁知辰當下的很多舉動,都是出自于模糊不清的本能。
那就這樣吧。
誰說雙死不是HE呢?
陸黎靜靜地坐在辦公室內,掃了眼最新的情報,簡單處理了一些瑣碎事情後,看了眼時間。
下午兩點。
他估摸着臨時搭建起來的拍短劇草臺班子應該磨合得差不多了,關好電腦合上門窗,正準備去探個班。
他推門而出,瞬間察覺到一股詭異的波動擴散開來。
門後原本毫無特色的走廊,已然化為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
陸黎眉心一皺,邁了一半的腳瞬間收回,還未轉身,餘光便瞥見身後的辦公室也在一瞬間墜入了黑暗之中。
再一回頭,門都沒了。
陸黎索性手插兜,原地打量了一番四周。
一片漆黑,估計是被拉入了某個不穩定的異空間裏。
空氣中彌漫着似有似無的污染氣息,雖然掩蓋的很好,但還是被陸黎察覺到了。
這裏,應該只是一個過渡點。
果然,數秒鐘過後,黑暗漸漸散去,周圍的場景逐漸清晰了起來。
是個荒廢許久的寫字樓。
樓內透着股久無人煙的破敗感,倒是不怎麽髒,地上幹淨到一粒灰塵都沒有,像是被從天而降的巨大舌頭舔過一樣。
陸黎絲毫沒有踩髒地面的愧疚感,甚至閑庭信步地印上了一個個清晰的腳印。
他順着扶梯走上二樓,在唯一打開的房間門口站定,目光微頓。
門內,戚覓靜靜地站在那裏,呼吸淺到幾乎要停止。
陸黎第一反應是這人終于是找到自己頭上了。
想到這位的各種神操作和驚世駭俗的言論,妥妥一個異族腦殘粉,甚至還對祁知辰的各個馬甲有着超脫常理的迷戀。
他本以為,是自己的緋聞們終于傳到了這位的耳中,現在過來清算了。
結果,戚覓卻非常平靜地擡起眼睛,眸中情緒複雜,語氣卻格外冷靜:“陸黎,是嗎?”
這不對勁。
陸黎此刻大腦轉的格外快,他忽然從戚覓此刻的神情之中,品味出了一絲熟悉感。
他想到了什麽,再次看向戚覓時,眼神有些複雜:“你是……谛伊?”
#
這部從劇本準備階段就充滿了不靠譜的小短劇,其拍攝的過程,說順利也順利,說曲折也挺曲折。
順利是祁知辰的。
曲折是除他之外所有人的。
祁知辰腦海中擁有所有與異族相關的知識,是一個全天然無污染的素材庫,并且還能在各大種族之間來回切換,省下一大筆演員費。
而受邀過來的甘小木,就感覺不太好了。
大部分異族之間,都存在等級的壓制,更何況他血脈濃度并不算高。
演起對手戲來,稍微争鋒相對一些的橋段,他根本就升起不了一絲針鋒相對的心。
要不是報酬支撐着,他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你這也沒提前說演戲還得心裏素質好啊?
如果就這一點也就罷了,心理素質這種東西,磨練磨練,再給點甜頭,怎麽也能小宇宙爆發一會。
但是世界觀的崩塌,就不是簡單能夠重塑的了。
“我不信,我這愛心光環如此好看別具一格,”甘小木捂着頭頂光環不撒手,“我才不要圓圈!”
“愛心、三角形、冰淇淋形——這些都是現代天使的特征,”祁知辰用詞已經非常委婉了,“我們拍的是共存時代正兒八經的天使,頂個愛心光環太出戲了!”
甘小木堅決反對:“出什麽戲!劇本不都是編的嗎,大不了設定一個光環什麽形狀都有不就可以了!”
祁知辰倒是沒否定這一點:“确實是什麽形狀都有。”
甘小木立馬來勁:“我就說——”
“但是你不覺得,換個角度看你的愛心光環,就像一坨卡通畫的便便嗎?”祁知辰冷酷無情地戳破他的幻想,“而且你技術又不到家,別人愛心弧度光滑,你還起起伏伏,我已經嚴重懷疑你作為天使的品味。”
甘小木:“……”
甘小木試圖做最後掙紮:“橢圓形行嗎?”
祁知辰居然沒有反對:“可以。”
甘小木沒動。
他在原地靜靜愣了三秒鐘,最後幽幽地看向祁知辰:“我完全被你帶偏了……光環這種東西不是天生的嗎!怎麽還可以變幻形狀啊!又不是甜甜圈!”
本以為此話一出,又會受到面前這位摸不清楚底細的天使返祖者絮絮叨叨的糾正。
然而出乎甘小木的預料,這位陌生的天使返祖者,居然非常耐心地開始了針對“天使如何捏出一個完美光環”這一主題進行了教學培訓。
雖然說不上耐心,但也能算得上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這次拍短劇,祁知辰沒用自己的臉,随意用千面的面具僞裝了個模樣。
俗話說得好,有時候戴上的那不叫做面具,那叫釋放真正的自我。
正巧碰上的又是之前打過照面的甘草片——甘小木。
這位甘小木看樣子也是那種猖狂時桀骜不馴碰壁了絲滑下跪能屈能伸的性格。
他剛來的時候對着劇本挑三揀四,張口就是你居然就讓我演這種、導演怎麽都沒聽說過、誰家拍電影拿手持數碼相機怎麽這麽不專業、化妝師呢怎麽沒有化妝師——
然後被祁知辰笑眯眯地制裁了。
上位天使對上菜鳥天使,根本都不用什麽大場面。
認清實力差距後,天性愛滑跪以及慕強的心理作用下,甘小木倒是老實了不少。
如果說最開始的時候,他認認真真聽祁知辰絮絮叨叨,是強權之下的妥協。
那麽多聽了一會,感受了一番這與常規認知迥異的天使知識,那就完完全全的是震驚。
最開始,甘小木肯定是不信的,就比如這個捏光環。
在他——應該叫做整個返祖者的圈子裏,天使返祖者并不少見,當然能返祖出光環和翅膀的就比較少了。
翅膀有一對也有兩對,光環那就五花八門什麽形狀都有。
但這都是返祖那一刻就固定的,他還沒聽過誰家天使還能捏光環的。
然後他就看到面前的天使伸出手,像摘下一頂帽子一樣,輕描淡寫地把光環摘了下來。
甘小木此刻的震驚不亞于看到蒼蠅搓手時搓掉了自己的腦袋。
他下意識問:“這居然玩意真的能摘下來?”
“你不是都看到了嗎?”祁知辰在光環上揉揉捏捏,把完美的圓揉成了一個∞,“這麽驚訝,你平時都沒用過嗎?”
“用?”甘小木試探性戳了戳自己腦袋上的光環,“也不是沒用,這不晚上上廁所倒是不用點燈了。”
祁知辰不知道是該心疼光環,還是心疼光環。
“這裏面是個小的儲物空間,”祁知辰示範了一下,從裏面取出來一對香噴噴的蜜汁雞翅,“空間內時間靜止,只能存放死物,不過當個移動冰箱還是挺方便的。”
甘小木一對眼睛幾乎要瞪成兩個大:“随身空間!”
祁知辰糾正:“很小,也就一個普通書包大小,也就放放零食啥的。”
甘小木完全沒有聽進去:“居然還是一個時間靜止的随身空間!”
祁知辰不得不再次糾正:“也不算完全靜止,畢竟時間這個概念比較寬泛——”
話未說完,甘小木單膝下跪雙眼閃閃發亮:“大佬!大佬你還收徒弟嗎?”
祁知辰:“……”
他好像低估了人類對随身空間的執念。
一個小小的光環,就足以證明,當今這個世界對于異族的認知有多麽匮乏。
十幾分鐘的小短劇,靈耀也塞不進去太多內容,更別說還要有故事性。
以至于祁知辰提供的那些知識只放進去了一小部分。
“沒事,小短劇只是我一時興起。”
完成了今天的拍攝,趕走依依不舍的甘小木,祁知辰找了個地方搖身變回原來模樣,裝作過來探班跟靈耀打了個招呼。
“我昨晚整理了一些文檔,有空我發給你,你可以先看看裏面的內容。”
靈耀愣了下:“什麽文檔?”
祁知辰一本正經:“關于優化與修正特異局內部課本錯誤及如何推廣999義務教育的初步構想。”
靈耀:“……麻煩能說的清楚一點嗎?”
祁知辰換了個說法:“拯救絕望文盲計劃。”
靈耀看上去更加茫然了。
不過很快他就收到祁知辰發過來的文檔。
只是天使一個種族的文檔,就有差不多十萬多字,裏面密密麻麻全都是詳細到幾乎能出一本天使養成手冊的內容。
靈耀最開始以為是新劇本的素材,結果越看越覺得不對勁,越看越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是個文盲。
“這裏面……都是真的?”他有些難以相信。
文檔中的內容,乍一看像是天馬行空般的幻想,但卻有理有據邏輯清楚。
加上前有天使示範如何捏光環,這就讓這份文檔,已經完全脫離了簡單的劇本創作素材的身份。
這幾乎是屬于天使一族,早就被世人遺忘的歷史。
靈耀下意識給文檔上了三重密碼。
他知道這東西的價值,但問題是,他猜不透祁知辰的想法。
他對于祁知辰的認知,僅限于陸哥的正牌男友,讀過書的大學生,長得不錯,伴族返祖者這幾點。
果然,能夠成為正宮的,都是有幾把刷子的。
祁知辰這時候已經回去了。
靈耀揉了下酸澀的眼睛,對着聊天軟件斟酌了半天,才發過去一句:【請問這份文檔,您是打算如何處理?】
祁知辰此時也對着電腦噼裏啪啦地打字,恨不得長出八只手來。
看到靈耀的回複,他一挑眉,這“您”字都用上了,看來是知道這文檔的價值。
祁知辰順手回複:【信男一生行善積德,熱衷于普及文化知識,文檔先放你那裏備個份,等其他種族的大綱出來了,我陸續再發給你。】
趁着等待回複的功夫,轉悠去泡了杯咖啡的靈耀差點被嗆到。
這話的意思,莫非是所有異族都有這樣一份跟百科全書一樣的介紹?
饒是見識過足夠多的大場面,靈耀的小心髒依舊不争氣地蹦跶了起來。
他一口灌下咖啡,擦了把嘴,正襟危坐在電腦前,認認真真回複道:【非常感謝,您給的資料,幾乎是填補了當下我們對于異族認知的空白,這能夠帶來的影響幾乎是無法預估的。】
【您有什麽需要的嗎?江城特異局無論是財力物力都排的上名號,您随便提都可以,到時候跟陸哥打個申請就行。】
這段話剛發送過去,對面幾乎是秒回了一句:【先別告訴陸黎。】
靈耀愣了一下,沒等他回複,對面又發過來了一句:【我想等全部內容完整之後,給他一個驚喜嘛~】
還附加了一個眼冒愛心低頭手指頭對戳的Q版小人。
懂,小情侶之間的情|趣。
靈耀便回複了個好的,随後又一頭紮進那份文檔之中,認真研讀起來。
#
破敗的寫字樓內,二樓第三間房間,戚覓正跟陸黎對峙着。
又或者說,如今操縱這具軀體的,并不是戚覓,而是數萬年前的谛伊。
“你恢複記憶了?”谛伊擡起眼,雙眸微眯,“不是……看來你是通過什麽辦法,知曉了些許過往的碎片。”
陸黎似笑非笑:“你怎麽就确定,我沒有恢複記憶?”
谛伊移開目光:“就憑你還能跟我心平氣和地在這裏聊天。”
陸黎也不裝了:“我們倆以前關系差到這種地步?”
“不是差,”谛伊整個人都透着股死氣沉沉的感覺,“是每次見面,輕則切磋,重則往死裏切磋。”
“……”陸黎頓時歇了從這人口中打聽消息的念頭,開門見山,“別繞彎子了,有什麽事直接說吧。”
谛伊沉默了片刻。
他似乎在忍耐着某種痛苦,呼吸都有一些艱難,若隐若現的黑色紋路浮在在他的頸側,像是某種深入骨髓的劇毒。
“你知道,”谛伊終于開口了,卻又是一句看似不相關的問話,“他現在,準備做什麽嗎?”
這個沒有特指的“他”,二人卻都明白,說的是誰。
陸黎本來還在猜測這位詐屍老古董的想法,乍一聽他提及祁知辰,倒是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知辰現在,應該在劇組客串吧,”陸黎緊緊地盯着谛伊的表情,“本來我出門就準備去探探班,結果被你打擾了。”
谛伊卻搖了搖頭:“我的意識是,面對污染更加徹底的反撲,他想要做什麽?”
陸黎沒直接回答:“污染的反撲,和你現在控制的這具軀體脫不了幹系,既然你都能詐屍,想必也知道戚覓背地裏謀劃了些什麽吧?”
“這具軀體不重要,”谛伊嘆了口氣,“他只是一個,被記憶和現實蒙蔽了的蠢貨罷了,就像我一樣。”
“拍短劇,這也是一種留下印記的方式,”谛伊緩緩呼出一口氣,“當一個人選擇用各種方式,在這個世界留下獨一無二的印記,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陸黎心中升起一絲不安:“你的意思是——”
“他已經在為離開做準備了,就像他以前那樣,”谛伊扯了扯嘴角,“我也了解了下如今的世界,想必他早就打算,為這個世界留下異族們存在過的證明。”
谛伊劇烈地咳嗽了幾聲,他擦去唇邊的血跡,一雙眼眸幾乎已經變成了純黑色。
“那麽,現在告訴我,知道了這一切的你,”他看向陸黎,“還是想要和過往一樣——”
“看着他……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