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捅了捅旁邊的桑曉:“怎麽回事?這人是誰?你們認識?”
桑曉凝視著對方,嘴角輕輕勾起的同時,眼尾的淚順勢滑下來。曲凌也看呆了,他認識桑曉這麽久,從來沒見他哭過。
“我們當然認識,而且很久很久沒見了,對嗎?”他雖是流淚,卻是笑著問對方。
“是……”對面的人也是笑著,伸手抹去臉邊同樣殘存的淚漬,用著無比懷念的語氣說道:“100多年了。”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滿目震驚。
“這100年來,你不知道,我每一天、每一夜都想著你。”
他癡癡看著桑曉,念出藏在心底最久遠、最珍貴的那兩個字。
“哥哥。”
* * * *
哥哥?
“不可能!”率先反應過來的是曲凌,他衝桑曉喊道:“他是周元,我見過他喝人血,桑曉,這人他說他是周慕禮的爺爺,起碼活了七八十年了,他……”
後面的話漸漸消了音,因為桑曉看著自己的眼神,好像在說這些他都知道。是錯覺嗎?他從那裡面看出了濃濃的愧疚。
桑曉有事瞞他。
“你說錯了,姓曲的。”前方周元側過臉,話裡透出輕而易見的嘲諷:“不是七八十年,算起來,我已經在這世上活了一百一十六年。”
116歲?
白濟覺得踏上這片土地,所聽到、見到的事一件比一件匪夷所思,這看起來才20出頭的年輕人說他已經活了100多年?
“喂,他叫你哥,又說自己已經100多歲了,這怎麽可能?”
白濟是想從桑曉這裡得到一個合理解釋,哪知,身邊人隻說了句:
“他說的沒錯。”
哈?
桑曉看向曲凌,滿懷歉意:“對不起,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有個弟弟嗎?”
在曲凌震驚的目光中,他緩緩將目光轉向周元:“我沒想到他沒死,還活到了現在。”
“可是他看起來也就20多,怎麽可能116歲?還有你們是兄弟?這也太離譜了!”白濟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可曲凌卻想到另一件事,他臉色頓時微微發白。
桑曉知道他聰明,很多事,一點即明。
“你們說,百岵族100年前已經滅族了,所以——”
“所以我不是人。”
一陣風夾雜著山間寒氣水意而來,凍得所有人寒毛豎起。桑曉說話時的表情如同在談論天氣般,語氣沒有任何起伏。
“早在100年前,周家軍攻打百岵族那個晚上,我已經死了。”
曲凌腦海中浮現當年他來到南川初次邂逅桑曉時,這人當時身上穿著那件破破爛爛的衣服,當時,他的下屬劉明曾經開玩笑,那簡直是剛出土的文物。
可是,這人活生生的同他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將近兩年。兩年,六百多個日日夜夜,甚至,他還抱過這具身體,吻過他的唇……
這明明是個活生生的人。
“不可能……”曲凌喃喃念著這三個字。
桑曉平靜的面孔染上哀戚,“我知道你很難接受,所以一直以來,我都、都想著,你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其實這一刻終有到來的一天。現在,懸在他頭上的這把利劍終於落下。
桑曉合上眼,輕輕舒了口氣,“現在,所有的事情我原原本本都告訴你。”
“還是我來說吧。”周元苦笑,又抬手望了仍掛在天邊的弦月,“反正時間還沒到,你想告訴他,那這個故事,由我來說會更好。”
“阿阮……”
——
100年前
“喂,阿阮,你跑慢點,等等我。”後方圓滾滾的身子跑起來,肚皮一顫一顫的,隨時隨地要將裡面那層肉都顛出來。
前方身材勁瘦的少年聲音散在風裡,滿是笑意:“小胖,你要是再慢點,遲些抓到長吻鳥就不分給你玩了。”
“所以你等等我啦!”
小胖不是個靈活的胖子,等追到前面那少年時,他早已上氣不接下氣,直接攤坐在地上。
少年解下腰間系著的布包,打開來,裡面竟藏著一隻死兔。這兔子形狀與平日在山間活動的白兔無異,唯有皮毛,是油光水滑的土黃色。
身為百岵族人,他們心裡清楚,這所謂的黃兔不過是誘餌,用來捕獲長吻鳥的陷阱。黃兔難尋,他們手裡這只是用屍蠱偽造的。
“阿阮,你這屍蠱煉得不錯呀,怎麽,族長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高興。”
“哎,要不是為了抓長吻鳥,我才不想學呢!”
少年三言兩語間,早已將手裡的“黃兔”放在大樹下,又招手示意小胖跟他一起躲到樹叢裡。
長吻鳥全身皆可入藥,對於族人來說是寶物,可卻極為難抓。唯一的辦法,就是用它最喜愛吃的黃兔來誘捕它。
大人們抓長吻鳥,要麽就是取它周身入藥,要麽就是拿來以物易物。唯有桑阮,他抓長吻鳥僅僅是為了玩樂。
長吻鳥有個奇怪的習性。若是將兩隻長吻鳥關在一個籠子裡,若是同性它們會互相打鬥,若是異性則輕輕互啄,形似接吻。
數日前,桑阮和小胖已經抓到一隻雄性,藏在山腰的山洞裡。
“來了來了!”桑阮趕忙將小胖的頭按下,兩人聽到頭頂撲棱撲棱拍翅膀的聲音。
果然,一隻長吻鳥從樹間飛落,停在“黃兔”旁邊,它長開利嘴飛快啄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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