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凌低頭看著自己尖銳鋒利的十指,低聲問道:“那下一次呢?下一次會是什麽時候?”
一時間病房內的空氣仿佛變得密集又沉重,壓得人有些悶。
“不知道。”
桑曉從善如流地答道。他打開床頭櫃抽屜,從裡面取出指甲鉗,主動拉過曲凌的手,半垂著眸替他剪指甲。
“關於長生不老蠱會自斷身體另找宿主這件事,我也只是在書裡看過。但是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只要你別接觸到跟周慕禮有關的那些受害者,還有我在你身邊,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其實這次是我失算了,我原以為你不靠近現場就沒事,沒想到他們拿著屍塊從你面前經過,還是會引起它的共鳴。曲凌,我的說有可能,意思是如果放任不管,時間久了你體內的蠱肯定會醒過來影響你。”
“但是,有我在的話,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出現。”
隨著過長的指甲不斷被剪落,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又恢復如常。桑曉仔細檢查後才將曲凌的手又搭回被褥,他含著淡淡的笑意,隻道:“在蠱的事情上,相信我。我不會你讓變成怪物的。”
百合花的香氣縈繞在鼻間,這花與桑曉極為相襯,聞著這氣味,漸漸就能讓人煩躁的心漸漸找到歸途。那股混雜著垃圾的血腥臭味開始被驅散,曲凌眼中浮現暖色,微微頷首:“桑曉,我信你。”
病房的門被輕輕合上。VIP樓層安靜得連窗外樹葉婆娑作響的聲音都清清楚楚,白濟習慣性從口袋裡摸出煙,目光觸及站在門前的桑曉時,又強製將煙盒塞回去。
他一心煩就想抽煙。
“你剛才說的是真的?”白濟說罷,又立刻補了一句:“100%沒騙人的那種。”
桑曉幽幽抬起眸,徑自往前走,將人帶至窗邊。迎面而來的夜風吹得人一陣激靈,他長長歎了聲,“白警官,你能不能別那麽聰明。”
白濟往後確認那扇門的確關著,才壓聲音追問:“曲凌他真的會變成像周慕禮那樣?”
“長生不老蠱雖一分為二,但本是同體。周慕禮體內的那隻既然已經蘇醒,曲凌這邊是遲早的事。”
白濟總算明白剛才病房內桑曉為何沒有否認曲凌最初那個問題。“所以你怕他擔心,又怕他會不信你,所以就騙他只要有你在,他就沒事。”
“也不算騙。”桑曉雙手扣緊窗台,夜風吹亂他的鬢發,但那雙眼裡卻透出無比堅定的決心。
“白警官,要阻止這一切的辦法只有一個。”
白濟:“找到周慕禮,消滅他體內的蠱?”
“沒錯。”
兜兜轉轉又回到原點,白濟自嘲笑道:“但直到現在,警方還是沒找到他行蹤。”
“所以,與其大海撈針,倒不如主動出擊,請君入甕。”
* * * *
翌日,龍京市迎來暮秋的第一場雨。雨勢不大,可滲著雨的秋風迎面拍來,叫人從骨子裡生出寒意。
桑曉推開曲凌病房的門,就見裡頭的人已經醒了,他坐在床裡,臉色發青。
“怎麽了?”
曲凌抬起頭,同時緩緩伸出雙手。
刹那間,桑曉瞳孔微縮。
骨節分明的十根手指又長出又長又尖的指甲。
為什麽?
明明昨天他趁著曲凌睡覺時已經用血在他胸口加固了封印,難道……控制不住了嗎?
桑曉思緒萬千,臉上卻是揚起笑,重新從抽屜中取出指甲鉗,依舊像昨日那樣為他剪起指甲。
“兩隻蠱一體同心,要完全消除它們之間的影響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還好只是長指甲,不是什麽麻煩事。”
甲片不斷掉落,桑曉的動作不緊不慢,微長的發隨著他低頭而垂落。曲凌恰好盯著他的發旋,忽然他意識到,這一刻恬靜又美好得不像是真實存在。
上回,為他這樣剪指甲的還是曾爺爺。但那已經是他七歲時候的事了。
這樣的桑曉真好。
可惜……
“要是我真變成怪物,桑曉,答應我,殺了我。”
桑曉猛地抬起眼。
曲凌反手握住他,俊美的臉勉強勾起笑:“你知道的,我那麽講究,要是變成周慕禮那樣子可就太難看了。”
“如果最後真的沒辦法,我希望由你動手。”
與其變成嗜血怪物,他寧願死。至於死,他自然希望死在最愛的人手裡。
“曲凌……”桑曉呼吸窒了窒,他的手被緊緊握著。不安、不舍、不甘,通過那層薄薄的肌膚不斷傳遞過來。
其實可以再騙他的。
隨意再編造幾句,讓他安心也好。
桑曉喉頭滾了滾,翻騰的思緒在最後說出口時,卻是毅然決然地說道:“好。”
何必再騙呢?
這個男人有著超乎他意料的意志力,或許是他該相信他才對。
“我答應你,倘若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我會親手封印你!”
曲凌緩緩彎起嘴角,“好,我們說定了。”
“但是,”桑曉雙目灼灼盯著他:“你也要答應我,不要輸給你體內的長生不老蠱。”
“這是當然。”曲凌忽然伸出手,按著他的後腦杓,直接將人擁進懷裡。
抵著桑曉的發,曲凌的聲音無比堅定:“我不會輕易認輸的,桑曉,我還要將你留在這裡,永遠留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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