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神魂還很虛弱,如果以魂力驅動傀儡身軀,對他損傷極大。
籠罩在遲一懸的術法下,他連氣質都跟遲一懸有些相似了,出門的時候在鏡子看到,還以為是哥哥來了,又把他嚇一跳。
聽了侍衛的話,他想起那些人熱切期待的眼神,“這裡真好,難怪百姓們那麽愛戴哥哥。”
他珍重地將這些禮物一份撿了一點,湊成一個好看的拚盤,又帶上果酒和茶團,在入夜時敲響了遲一懸的門。
***
太陽西斜著沉入山中,夜幕降臨的那一瞬,朝歌的熱鬧終於開始了。
江心樓第四層的一間大包廂內,胡不善帶著姐妹們給六幕山的童子們上了最好的菜式,看他們吃得津津有味,她也甩了甩尾巴,笑眯眯地托腮在旁邊看。
飯菜很美味,童子們卻吃得心不在焉,終於,在窗外煙花綻放時,童子們終於坐不住了,一個個站起來嚷嚷要出去玩。
胡不善挨個檢查了他們的飯碗,確定每一個都至少吃足了一碗飯,才大方地帶著他們出去。
下到二樓,走過拱橋時,正有一束極其絢麗的五彩煙花從夜幕中綻放,刹那間如同千顆萬顆星子吹落人間,拱橋上遊客眾多,有朝歌本地人,也有慕名來朝歌過節的,見狀紛紛伸手去接。
一對牽著手的童子也分別伸出一隻手去,“星子”一落入手心,就變成了一顆糖果,這對童子相視一笑,把糖果分給了不遠處一個可能永遠接不到星星的絕靈體。
胡不善注意到這一幕,有些古怪地歪了下腦袋。六幕山送過來的童子有三十多人,年紀最大不過十歲,最小不過六歲。這兩個是最令她印象深刻的。
女童叫司慕,七歲,男童叫文莫,也是七歲。
這兩個孩子每次出行都是牽著手一起走,關系比別的孩子更好,好得甚至有點曖昧了。
胡不善奇怪地問過其他童子,他們說司慕和文莫有婚約。
原來是娃娃親嗎?胡不善皺了皺鼻子,在她看來娃娃親很不好的,要按照她胡不善的行事作風,非得給拆散了不可,可是他們兩個看起來好好的樣子。
哎呀,可真是為難我胡不善。
在胡不善糾結的功夫裡,司慕和文莫已經牽著手下了拱橋,其他童子也各自找了得趣的玩意兒,跑過去撒歡了。
司慕和文莫手牽著手,一起走下對於孩子的身高來說有些寬大的階梯。興奮地在朝歌繁華的夜景裡穿梭。
哪怕他們是六幕山的人,朝歌的夜景對他們來說也有十足的吸引力。
兩人逛了燈會,欣賞了修士們鬥煙花,看了陸大家的遊船舞,吃了朝歌的月糕,最後買了根糖葫蘆,牽著手坐在湖邊的石凳上,一邊舔著冰糖葫蘆,一邊看湖面上倒影出的遊龍戲珠。
他們的小腿慢悠悠晃蕩著,腦袋挨在一起,一瞬間仿佛初春來臨時的兩個雪人,一邊快樂,一邊融化。
“你看那裡!”司慕指著湖對岸的一個人,“就是他,傻傻的。”
文莫望過去,看見了盧文星。
***
一個時辰前,萬天佑等人終於下了值,他聽說盧文星從玉龍台的靜室出來了,找他一塊過節,卻沒找著人。
郭千山聽說了這事兒,搖頭道:“不必找他了。他修為晉升了一層。”
萬天佑不理解,“這是大好事啊,更應該找過來一塊慶祝啊!”
郭千山:“每回他晉升,總要做點事。只不過這次湊巧碰到了中秋。”
萬天佑想起了什麽,嘟囔了一句後就不再提起此事了,江心樓的客人中有一些是他們的同僚,聽他們提起盧文星,就不免想起來這個傳奇人物。
之所以說他傳奇,並不是說他做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而是因為這個人,他實在太倒霉了。
據說他一開始有個掃把星的名號,後來這個名號漸漸沒了,因為沒人比他更倒霉了。
以前他是執法堂的堂主,後來成了育幼園園主,這倒沒什麽,畢竟總有升回去的一天。
可是奇就奇在,每當有一個升遷的機會,這人就要走霉運。不是湊巧有更合適的人選越過他頂了位置,就是他自己錯過機會趕不上。
就他出使東海國那一趟,人人都以為他要升上去了,誰知道差事辦完沒兩天,他出門就摔了一跤把牙給磕破了,哪怕是修士,要重新長出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於是他升遷的機會又給耽擱了。人還繼續在育幼園裡貓著。
“哎呀,就衝他這倒霉勁兒,陛下就是有心提拔,也難為啊,萬一他因為倒霉辦壞了差事呢?”
世人的議論,盧文星都聽不見,他又用一段時日的倒霉,換取了一夜的好運。
然後他在入夜時,提著燈走出了家門。
在東萊國的傳說中,人死後若是沒有親人在世,無人供奉,就會在地底受其他亡靈欺負,若是夜裡親人燒香供奉,亡靈就有可能循著供奉來到親人面前。
盧文星的燈籠裡除了一根細細的蠟燭,還有好幾根線香,是城裡供奉英靈的上等香,他提著燈籠一邊走,一邊親親念著任如碧的名字,從內城一直走到城西。
這件事他每回晉升都做,又有好運加持,他想,就算瞎貓碰上死耗子,也總能給他碰上一回吧!
阿碧沒有親人,只有他還能給她燒香了。
盧文星慢慢走,慢慢看,從歌舞喧囂的熱鬧處,一直走到燈火闌珊處,又從燈火稀疏的暗處,慢慢走到明亮的熱鬧處。忽然,他眼神一凝,想也不想地衝上去抓住一個熟悉的身影,“阿碧!”他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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