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樣巨大的鯤舟,跟高天和大海相比,也不過一片葉子罷了。齊劍難以想象天那麽高,海那麽寬的屏障又該有多震撼。
馬弘宣卻是回憶起了他不久前看見的一幕。
西窮洲通往東辰洲的海域被硬生生切成兩半,連天空都被完全阻隔,飛鳥也難以渡過,而切開那片海天的,卻不是刀,而是密密麻麻的綠色藤蔓。
那些藤蔓結成無比細密的大網,層疊交扣,相互交纏,連一粒水珠都難以滲透,這是他平生所見最精密的禁製,每一片結成屏障的葉子都在往外吐著靈氣,苦海黑霧撞上來,就如同砸進了油鍋的肥肉,發出滋滋滋冒煙燒灼的動靜。
而隨著那些黑霧蒸發,難以描述的鳴叫與慘叫響徹海域上空,他的神識被這充滿戾氣的尖嘯刺激得鈍痛不已,隻得往外退了十裡又十裡。
“然而屏障有限,苦海積累了幾千年的怨氣卻是無窮無盡。”馬弘宣的命器神通就算稱量不了萬物,也該有千物了。命器一握在手裡,他就立刻明白了孰強孰弱,這道以化神修士舍命化出的屏障,甚至堅持不了半個月。
“十天。”馬弘宣在心中稱量許久,得出這個答案,“最多十天,這道屏障就會被苦海黑霧徹底腐蝕。”
到了那個時候,修士還好說,人間只怕生靈塗炭。
就算他們能帶走凡人,可是帶得走其他生靈嗎?
東中洲
剛剛結丹成功的莫鈴蘭乘著飛車嗖嗖嗖從山谷林間穿過,她身後跟著的,則是一隊同樣乘著飛車的朝歌士兵,其中修為最低也有練氣高階。
凡洲有大片大片的土地無人居住,而散落在這些荒郊野嶺的,不是野獸就是妖物。
莫鈴蘭發動命器神通,白色的紗布化作一團飄渺輕煙將整支車隊裹住,掩蓋住了他們在山林間穿梭時的所有動靜與痕跡。
就這樣,他們從各種野獸與妖物巢穴中,掠走了一部分幼崽或者未孵化的卵,同時還會帶走至少一對成體特殊看管。
——如果未來凡洲被苦海肆虐成一片死地,至少我們還能保留下這些多種多樣的生物。
當時情況緊急,莫鈴蘭也沒明白陛下的意思,在她看來,高階妖物也就罷了,可是凡洲大部分妖物十分低階,野獸更不值一提,哪怕培養起來也賣不上價,朝歌為此出動的人力物力是不是賠本了?
但她當時沒有問,她想,這種小事何須問,隻管邁開腿去做,等將來時局穩定下來,她自然有機會坐在東家身邊聽他講道,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
跟她一樣接到相似任務還有鐵笛小組,他們負責收集凡洲的各種植物,然後全部存入可以保存活物的特殊空間法器中帶回朝歌。
“大家都快點!趕在天黑前把這一片走完!”莫鈴蘭一聲令下,飛車閃電般往前竄了出去。
快點,再快點!還能做更多事!
東極洲,銀城
中午時分,朝歌的結界忽然顫動一下,引得子民紛紛抬頭往上看。然而他們就看見黃金印往外擴張,將隔壁銀城也包裹在內。
銀城如今並非空城,朝歌繁華起來後,銀城當然也少不了熱鬧,只不過銀城本地人早幾年就遷進了朝歌,如今住在那裡的,都是一些舍不得在朝歌花錢住客店的外地人。
朝歌也向來不管銀城,隻不知怎麽回事,幾日前,朝歌忽然派出軍隊接管了銀城,如今結界又擴充到銀城去,許多人議論紛紛,覺得朝歌是要將銀城納入領地,作為新城池發展了。
“這可是大好事啊!我早就覺得朝歌城內擠得慌了,人越來越多,哪兒哪兒都是人。”
“要是銀城能發展起來,你們你家就不必擠那個小宅子,可以去銀城買大宅子住了。”
“去你的,你才去銀城呢!我好不容易拿了朝歌城內的戶籍。”
“那原來在銀城有宅子的怎麽算啊?”
“看上面安排唄。”
不過出乎所有人意料,朝歌將銀城納入結界內,並非是要立即發展成副城,而是預備拿來接納傷員的。
晌午剛過,遲一懸就在廣播裡宣讀了新的政令。他將苦海爆發,苦海怨氣將遍及長生界的消息通知了所有子民。
朝歌玉牌如今的信息管控已經卓有成效,因而外界的蜃海同遊上雖然因苦海爆發一事搞得沸沸揚揚,但朝歌境內的網絡上,還沒來得及知道這件事。
遲一懸早就決定親自告訴他的子民,因而提前讓董辛夷在網絡上樹了道牆,他在廣播時,神識鋪開在整片領地中,注視著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民。
此時城中百姓們站在各條街道的告示欄上,抬頭看著上面留影珠投射出來的影像,神情都十分專注,不見遲一懸預想中的慌亂。
要不是正在發布新聞,遲一懸真想問一句你們怎麽不緊張。
朝歌的子民素質真高啊!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卻不知百姓們有一部分是沒見過世面,分不清苦海和苦海道的區別,當然也不覺得苦海有多恐怖,畢竟他們就住在苦海道旁邊啊!有陛下親自鎮壓著,苦海道敢冒犯嗎?它不敢。
另一部分是認真讀書,明白苦海有多緊要的,但抬頭看看堅固無比的黃金印結界,再看看投影當中的陛下,心裡剛剛升起的慌亂又平靜下來。
還有一部分,是真的一腔熱血之人,他們跟著朝歌一路成長,見證了朝歌如何從三流仙門都敢隨意欺負的小城變成如今模樣的,強國無弱士。他們不覺得苦海有什麽大不了的,朝歌在,則人在,朝歌亡,則人亡,為朝歌血戰到底是他們的榮耀,哪怕苦海真來了也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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