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一懸朝裘平安抬手。
裘平安一臉忐忑地湊過來, 遲一懸掌心搭在他後頸上,靈力如絲線探入。
剝奪命器的邪術也並非全無可取之處,至少這個用來探索命器的所在的技巧就相當實用。
遲一懸的神識跟隨靈力湧入, 觀察到裘平安體內那枚人造命器正散發著米粒大小的微光。這是剛剛入道時命器的狀態。
他收回手,仔細詢問裘平安等人有什麽異樣。
在這地下實驗室裡, 除了裘平安之外,還有三十個參與實驗的志願者, 他們都是絕靈體, 知道自己永遠無法修行後, 毫不猶豫地加入進來。
此時這些人臉上早沒了半個月前苦盡甘來的喜悅,一個個都臉色沉重。
遲一懸見狀揚眉笑道:“不必擔心,不過是一點路障罷了,最難的一步都跨過去了。”
眾人聞言,精神一振, 對於他們來說,遲一懸的話語擁有超越他們意志的力量。
是啊!絕靈體千萬年以來都沒有人解決過, 他們這樣的平頭百姓, 原本是根本沒有機會得知自身體質的,只能抱著期待一年年等待命器覺醒, 一年年失望下去。可如今他們有了“命器”, 又能感受到靈氣, 已經是逆天改命了!
接下來的路,縱使有千難萬難,難道還能比原本的絕靈體更絕望嗎?
隋載舟在旁觀望,眼見這些原本死氣沉沉的人, 只因為遲一懸的一句話就煥發生機,心下也是感慨。若是宗門也能如此, 怎麽會弄得人心離亂呢?也不知那些門人弟子此時到了哪裡,是否已經抵達了仙洲?
隋載舟正出神,面前忽然一暗,一抬眼,遲盟主高大的身形已經站在了他面前。
隋載舟忙行禮,遲一懸衝他一點下頜,兩人走到外邊去說話。
此時玉龍台外面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絕大多數人都跟著巡城英靈的車隊而去,廣場上空蕩了許多,只有一些不愛湊熱鬧的修士正在交流心得。
遲一懸和隋載舟從他們身旁走過時,這些修士沒有任何反應,隻感覺一陣清風掃過,其中一人道:“快要入冬了,風也變多了。”
遲一懸和隋載舟走上城樓,一邊欣賞滿城煙火一邊說話。
“朝歌的匠師們在這方面經驗比你多,但修為遠遠比不上你,對那份煉器知識的理解也不如你,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隋載舟斟酌著道:“人造命器,本就是前無古人的頭一遭,出錯才是常理。”君不見,從前的煉器師們在創造新品法器時,經歷過多少失敗。朝歌能成功讓這些絕靈體入道感受靈氣,雖然說是沾了無為君畢生學識的光,但也是驚世駭俗了。
遲一懸:“說實話。”
隋載舟渾身一抖,心說自己說的就是實話啊!只不過是沒說完而已,你凶什麽凶,我又不是不說!
其實遲一懸的神情很平淡,語氣也平靜,並沒有絲毫發怒的意思,但隋載舟本來就是被綁來的,對面這一位的修為又已經突破大乘,一根指頭就能把他按死,面對一位隨時能碾死他的強者,他總免不了戰戰兢兢。
他道:“其實那些人造命器並無問題。”
這一點,不必隋載舟說,遲一懸也知道。得到無為君在煉器上的造詣後,他很快明白了從前匠師們煉製的人造命器出了什麽問題。
如今問題解決,人造命器也與他們的神魂相融,根源只能出現在他們的神魂上。
隋載舟也道:“根源還在他們的神魂上。絕靈體的神魂就是乾枯的樹苗,沒有施肥,就算澆水再多,也長不成大樹。”
這肥料,當然不是指靈氣。
一般人的命器是自神魂生出,金丹之前,他們借助命器吸納靈氣,滋養身體,反哺神魂,命器強則神魂強,反之亦然。
而絕靈體們的命器是後天煉製而成,雖然能與神魂相融,雖然也能吸納靈氣滋養肉身神魂,但因為命器跟神魂並非同源所出,得不到天道承認,因而他們無法晉升,也無法得到天道灌注的知識。
畢竟在天道看來,這根本不是用命器修煉,這就是往身體裡安了個法器,這是在修煉法器啊!
遲一懸早在探查裘平安神魂命器時就已經清楚這一點了,原本想聽聽隋載舟這位名聲在外的煉器師是否有獨到的見解,得知他的結論跟自己一般無二後,頓時有些失望。
另一邊,裘平安離開了玉龍台的地下實驗室,走上了大街,一路走一路看煙花,接煙花。
不知走了多久,途徑常去的一家小店時,有人喊道:“裘大人,來碗湯圓吧?”
裘平安回頭,見是個熟悉面孔,無奈道:“我早就不是裘大人了。”
那人面露尷尬,“從前在您手底下乾活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這人正是石大海。
看見這個當初試圖拿一條臘肉討好自己的少年,如今也成了一名修士,裘平安隻覺恍若隔世。他走進小店,見裡面坐了好幾個熟人。
是盧文星、樊蕙蘭、莫鈴蘭、馬弘宣和郭千山,還有一個名為楊盛雲的修士,看他忙裡忙外幫忙端盤子,裘平安才知道這家店居然是他父母開的。
大家的神色都很平常,還像從前一樣,就馬弘宣對他較為冷淡。
盧文星拉著他坐下,“一看你就還沒吃飯。楊家的湯圓特別好吃,一入冬就好多人家訂。”
莫鈴蘭拿了杓子遞給他。
馬弘宣遲疑了半晌,才對他道:“聽說你如今能修行了,日後勤勉些,缺靈石還是缺丹藥法器,就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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