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厲鳴發出一聲慘叫,立刻拔出水華劍,同時伸手去拿刀,然而這個時候遲一懸已經徹底破開了陣法,他瞬間轉移到了厲鳴身前,而厲鳴伸出去的手,卻被一道門夾了!
哪裡來的門!
盡管只是一瞬即逝,但厲鳴絕沒有看錯,剛剛確實有一道門出現。可他已經沒有心力再去管那道莫名出現又莫名消失的門了!因為他看見遲一懸拿起了他的刀!
一隻手被利劍穿透鮮血淋漓,另一隻手被門夾得一片青紫,厲鳴明白自己已經不可能贏過遲一懸了,按照他以往的秉性,這個時候就該痛哭求饒,然而一對上遲一懸的視線,厲鳴心中對這些天才的怨恨就沸騰著翻湧起來,讓他永遠也不能在這些天才面前屈膝下跪。
“呸!你拿了刀又如何,這是我的命器,不可能受你驅使!”
“是嗎?”遲一懸握住這把刀的一瞬間,這把刀就嗡嗡震動起來想要脫離他的掌控,一件跟隨主人修行到元嬰期的命器,已經有了靈性,認識敵友,遲一懸需要用力握緊,才不至於讓這把刀飛出去。
厲鳴見到這一幕,面皮上就露出了一個冷笑,“你如果想奪走我的命器,那就失算了,金丹以上的命器,是不可能被奪走的!”
遲一懸微微頷首,“不錯,你這條消息很有價值。”
他這是什麽意思?
厲鳴正驚疑不定,忽然間瞪大了眼睛。
只見遲一懸的影子裡,忽然有一團濃黑的東西升了起來,那東西看起來就像一團柔軟的墨水,但脫離了遲一懸的影子後就飛快塑形,成了一個黑漆漆的修士。
這個修士輪廓分明,五官俊秀,跟遲一懸有幾分相似,分明是……
“何念遠!”
厲鳴發出活見鬼的驚叫!
遲一懸卻側頭朝著那漆黑修士伸出手,“來吧,你一家老小的仇,自己來報。”
那個黑影毫不猶豫,飛快攀住了遲一懸的手,然後融進了他的體內。
嗡的一聲長鳴,仿佛一把刀死前的哀鳴,而後,這把不聽話的刀就徹底失去了反抗之力,乖乖地躺在了遲一懸的手心中。
與此同時厲鳴腦中一片刺痛,他驚駭發現自己和命器徹底斷掉了聯系。
下一刻,那把命器,在仇敵的驅使下,朝著它的主人劈砍下來。
厲鳴本可以躲開,然而他的靈力消耗太多了,此時他的反應慢得可憐,在狼狽地避開幾招後,他的肩膀被一刀砍中,鮮血瞬間噴了出來。
“這是……我爹的。”
遲一懸此時的語調跟之前完全不同,沙啞又僵硬,仿佛鬼魂從地獄發出的呢喃。
隨著這一刀,厲鳴的記憶瞬間回到了一年多以前,那天夜裡,他就是這麽在何念遠面前,一刀砍在了他父親的肩膀上。
“這一刀,是我娘的。”
刀鋒直直扎入了厲鳴的腹部,他整個人弓成了一個蝦子,記憶裡那個女子淒厲的慘叫又在耳邊響起。
“這一刀,是我大伯的。”
噗呲一聲,刀尖沒入了厲鳴的胸口,抽出來時帶出一連串血花,厲鳴慘叫一聲,口中湧出大團鮮血。
凡人挨了這三刀,已經是瀕死了,然而厲鳴本身是元嬰修士,這幾刀對於他來說只是皮肉傷,只要有丹藥療傷,他很快就能痊愈。
只是隨著氣血流失,他體內剩余靈力也飛快流失,他拚命打出去一掌,卻被一刀砍掉了胳膊,頓時抱著斷臂慘叫起來。
“這一刀,是奶娘的。”
“這一刀,是堂弟的。”
“這一刀,是書童的。”
“這一刀,是管家的。”
……
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
遲一懸,或者說何念遠不知疲倦地提起刀又砍下去,提起刀又砍下去,伴隨而起的是厲鳴淒厲的慘叫聲。
直到最後一刀,刀劍扎穿厲鳴的丹田紫府,他體內殘余的靈力徹底潰散,整個人像是抽取骨頭的魚一樣軟成一灘,連慘叫都發不出來,只剩下微弱的呻.吟聲。
“最後一刀!”
厲鳴的心臟被捅穿,他面色僵硬,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如果這是在外界,他的元嬰可以帶著他的神魂,在丹田被扎穿之前逃出這具瀕死的軀殼,然而這是在紅塵鏡內,他現在,只是金丹修為。
將死之際,他的眼前忽然浮現出第一次被奪走靈草的情景,那個資質遠超過他的天驕,將他的腦袋踩在地上,用馬鞭拍著他的臉說,“弱肉強食,你弱你活該挨打……”
漸漸地,耳邊那些人的嘲笑聲淡去了,變作了另一種滿懷期許和善意的笑聲。
那是什麽?
是誰在笑?
厲鳴的記憶朦朦朧朧回到了很久遠的曾經,有好些面目模糊的人圍著他,祝賀他,他們的嘴巴張張合合,他們在說什麽?說什麽……
“小鳴啊,你可是我們村頭一個築基的!將來指定能得道成仙的!”
“你是個天才啊!”
——你是個天才啊!
“我是個天……才。”
嘴唇動了動,厲鳴徹底斷絕了生機,只是眼角,還留著淚痕,不知是他之前慘叫痛哭留下的,還是臨死悔恨留下的。
“這一刀……”
何念遠還在數數,何家上下四十八口人,每一個人的姓名稱呼他都記得,每一個人怎麽死的他也記得,他一個個數,一刀刀砍,哪怕明知厲鳴已死,也要將他們曾經受過的罪一一還給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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