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文星:“這世道哪兒有什麽公平?若是叫韋獲落個栽贓陷害的名聲,將來東家還怎麽用他?豈不影響谷內民心?”
馬弘宣沉默。
盧文星接著道:“那龍天虎也是個藏了心眼的,背地裡偷偷賺錢,這麽久都沒被發現,也是個心機深沉的,不如趁這個機會除了他,好過將來留一個仇恨朝歌的禍患。”
盧文星說完,就要去辦事了,卻被馬弘宣拉住。在盧文星困惑的目光中,馬弘宣艱澀道:“文星,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不能這麽行事。一碼歸一碼,你要這麽判,確實不公。”
盧文星見鬼一樣看著他,心裡升起不滿來,“你這是要保龍天虎?”
馬弘宣實事求是,“我不是保他,我只是為公道說話。”
盧文星陰陽怪氣,“那恐怕以前被龍虎幫禍害的人要感動壞了。”
馬弘宣皺眉,“你怎麽……”
盧文星抽回手,“是是是,你講公道那就你去判,反正我是幫親不幫理,我管他冤不冤枉,我只知道這人以前罵過咱東家,他本來就罪該萬死!”
說罷,他甩袖離開了。
馬弘宣沉默看了眼他氣呼呼遠去的背影,走過去對茫然的許成美道:“他臨時有事,我來判吧!”
“噢好。”許成美趕忙讓開一條道。
馬弘宣當場展開真言書的內容,宣判蕭好女被冤枉,韋獲是故意栽贓。
看到這個結果,圍觀群眾目瞪口呆,韋獲瞪著眼睛幾乎暈過去。蕭好女也不敢置信,盯著堂上的馬弘宣。
馬弘宣也正看著蕭好女。
他低聲吩咐了幾句,很快就有人取來兩本帳冊,其中一本記錄著蕭好女被扣在朝歌這些時日每日劈了幾斤柴、拉了幾車石料、又墾了幾畝地。另一本記錄著蕭好女當初進入朝歌時破壞了多少財物。
第一本明顯頁數多,有幾寸厚,第二本頁數少,看著連第一本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然而當馬弘宣取出他的命器——一杆秤,將這兩本帳冊放上面稱重時,兩者的重量竟然是相等的!
馬弘宣眉頭一松,說道:“按照朝歌的規矩,蕭好女,也就是龍天虎的罪過已經贖清,從今日起,你是想要去掙錢,還是想要離開朝歌,都可以,朝歌無人會阻攔。”
對著蕭好女震驚的模樣,馬弘宣的神色並不友善,畢竟他本來也不喜歡蕭好女。他道:“你可以走了。”他看向韋獲,“至於你,無故滋事,擾亂朝歌治安,罰你去工地做十日苦力。”
這個結果引起一片嘩然聲。
“這就……放了龍天虎?”
“可馬司市說他已經贖清罪過了。”
“這麽說,我就有點印象了,當初我家的柴好像是龍天虎給劈的。”
“是不是草率了點?他以前可乾過不少壞事呢!”
“這怎麽就草率了?他以前乾壞事你瞧見了?他以前乾的,那歸以前的地方官管,又不是在咱朝歌犯的事,咱朝歌跟其他地方可不一樣,誰都要守規矩的,既然他已經贖清在朝歌犯的事兒,那放他走,不也合情合理。怎了,還想扣他在這兒做一輩子奴隸啊!”
聽到“奴隸”二字,一群曾經是奴隸的住民沉默了片刻。
慢慢地,有人說道,“是啊,犯多大罪過,就贖多少罪過,咱朝歌是最講理的地方。”
“沒錯啊,中階修行者又如何,汙蔑人照樣得挨罰,還要狠狠罰,不然以後再有這種人隨便汙蔑,那咱普通人的日子還怎麽過?”
“說得沒錯!馬司市做得好!哪怕判的是個罪人,也能不偏不倚,有這樣的官,咱們才過得安心啊!”
“就那個韋獲,真看不出來啊,竟然汙蔑人,要不是馬司市秉公執法,俺們都要被他騙了。”
“哼哼,有這麽個案子在,看以後還有沒有修行者敢隨便欺負沒修為的人!”
……
蕭好女有些恍惚地走出刑堂,也許是外邊的陽光太刺眼了,竟然照得他眼角泛起了淚花。
“小夥子……等等啊……”
蕭好女回頭,莫阿奶拄著拐慢吞吞地追了上來,老人家行動緩慢,她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子塞給他,“不管你走不走,這都是要結給你的工錢。”她拍拍他胳膊,目光慈祥,“以後啊,抬頭做人,本分做事,我知道你其實是個好小夥,你給我做的鞋子,舒服啊!”
莫阿奶拐杖點點自己腳下的鞋,叮囑完,又慢吞吞地走遠了。
蕭好女拿著錢袋子,低頭不知在想什麽。
不久後,他和其他刑滿釋放的龍虎幫小弟聚在一起,眾人正商量著離開朝歌厚要做什麽,看見他,連忙湊過來,說道:“老大,可算回來了,這趟出去,咱們一定要一雪前恥,去找陳家算帳……”
小弟們七嘴八舌地說了一會兒,忽然爆發出一道不可置信的聲音,“什麽!你不走了!”
小弟們痛心疾首,“老大,我們都不計較你叫蕭好女了!你怎麽可以背叛我們龍虎幫!”
***
幾乎同一時刻,小宅內,馬弘宣俯身朝著遲一懸一拜。
遲一懸略感意外,“怎麽?來請罪?”
馬弘宣卻道:“不,今日一切,皆按照東家定下的規矩裁定,我自認無罪。”
遲一懸:“不後悔?”
馬弘宣其實沒有自己面上那麽鎮定,聽東家這麽一問,心情更加忐忑了,然而他回憶起刑堂上的畫面時,他還是搖頭,堅定道:“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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