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登天正在倉庫登記搬卸的物資。
他們一家剛剛搬到朝歌的時候, 還為營生擔心過。他爹袁知望還能跟著羅老板做事,他娘苗鳳英早年傷了身子,不宜使用靈力, 留在家裡照料孫女和一家老小的吃喝,他女兒苗飛升入了朝歌的學堂, 一個月得上二十天。
總之都有事做。
他自己可就發愁了。原先他是在鳳城給人看鋪子的,可是朝歌不像鳳城那樣有許多權貴, 這裡開起來的鋪子本就不多, 大多都是老板親力親為, 根本不需要招掌櫃。
而他家裡雖有些積蓄,但總不能坐吃山空,最好是找一個能用命器乾的活兒,如此就能一邊修行一邊做事,才不辜負朝歌這麽好的靈力啊!
但朝歌裡的好差事都很搶手, 苗登天找了好些天沒找到,但又不想去工地上, 雖說工地給的工錢多, 待遇也好,但他以前也算是個體面人, 又識文斷字的, 在工地上整日灰頭土臉的, 實在不適應,再說乾完回家滿身的灰,老娘閨女都嫌棄他。
這時羅老板提醒他,說朝歌有個勤務司, 等同於官府辦的牙行,能幫人介紹活兒乾, 入了道的修行者不願去工地的都是去那裡。
這對苗登天來說是件好事,他趕緊去了勤務司。
這不是他頭一回登官府衙門,卻是頭一回被那般客氣地接待,仿佛他不是無權無勢的老百姓,而是微服出巡的官員或者權貴。
那勤務司裡的吏員很快就給他介紹了一份活兒,是去內城的大庫房做個記錄文書。
苗登天當時吃了一驚,畢竟誰不知道內城是朝歌離靈脈最近的地方,除了玉龍台,也就內城的靈氣最好了,況且城主也住在內城,在內城做事還有機會得到城主指點呢!
發現天上忽然掉餡餅,苗登天有些惶恐。這樣好的差事,怎麽就輪到自己了呢?
難道是羅老板在其中使了力?苗登天這麽懷疑也不是沒有根據,畢竟羅燕行跟朝歌的交情向來不錯,她搬到朝歌後,城東位置最好的商鋪就給了她,平素朝歌內城產出的丹藥甲片,也是優先供應給羅燕行的商鋪。
但轉念一想,苗登天又搖頭,像羅老板這樣的商人,不會一聲不吱就做好事,更不會繞過他爹來送他這個人情。要真有這種事,他爹早提醒他了。
苗登天於是湊近那名坐在櫃台後的吏員,從袖袋裡掏出一塊銀子塞過去,“這位大人,我向您打聽個事兒……”
不料那吏員反應極大,騰一下站起來將他手裡的銀子打開,還有些慌張地看了眼牆上一個圓圓的物事,才罵道:“你這人做什麽害我?”
苗登天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時候勤務司裡邊有位身著紫色袍服明顯官大一級的人走了出來,“怎麽回事?”他盯著那名吏員,“怎麽能對百姓無禮?”
那名吏員連忙紅著臉辯解。苗登天聽了一會兒,這才發現原來衙門裡是不準收受賄賂的,一經發現,不但會被剝奪職位,還會全家連坐,以後三代內都不準再入官府。
苗登天愣神間,就聽那大人問,“你要打聽什麽事直說,不必送銀子。”
苗登天當時腦子空空的,說道:“我就想打聽我憑什麽能得這份差事。”
那吏員沒聲好氣,“你是練氣三層,又會識字又會算數,字也寫得好看,不就能勝任這個差事咯。”
能乾活,就能得這個差事,不必花錢走門路,更不必陪笑臉攀關系,只是能勝任,就能去做……這可不是路邊小館裡的夥計,這是官府裡的差事啊!
況且這裡又不是別的地方,這裡是朝歌,這裡的官府只會比鳳城更難進!這樣的好差事,居然就讓他這個剛剛搬過來的外地人得了?
……
一直到現在,苗登天都還記得自己當時走出勤務司時的恍惚。以前只是圖朝歌的靈脈,圖城主是一位心好的金丹真人,想著在朝歌,總比鳳城能過得好。
但苗登天沒想到,朝歌能這麽好。
剛剛出了會兒神,苗登天就被外面的嘈雜聲喚醒,他連忙抬頭看了眼牆上那個圓圓的物事,心想自己剛剛溜號沒被看見吧!
也是進了庫房做事,他才知道,掛在牆上那個圓圓的,像是一顆黑琉璃一樣的東西是一件能攝錄影像的法器,而朝歌內還有一個專門觀看影像的部門。也難怪勤務司的那個吏員當時會萬分緊張地拍開銀子。
苗登天將庫房裡出入的貨物登記完,正想把帳本交到裘總管那邊,就聽見外面的噪雜聲越來越來大,出去一看,發現竟然是內城的子民在給衙門捐錢捐物。
聞道大會一事上面就沒瞞著,苗登天自然也知道,此時見內城子民如此奮不顧身,他一下就明白了朝歌為何對內城子民更加優待,他們是真把朝歌當家啊!
再想想自己一家,入城以來也受了不少好處,是不是也該捐些財物啊,可不能讓守護城池的將士們覺得外城百姓就不念著他們啊!
苗登天算了算自己家裡的錢,跑去找裘總管問了下,理所當然被裘總管訓了一頓。
裘平安道:“城主親口跟我說了,問星門不足為懼,就是真的戰事吃緊,朝歌也沒淪落到要百姓掏空家底的地步。”
一番叮囑過後,苗登天帶著好幾個人去安撫內城百姓,好容易才將他們勸了回去。
當日下值回家時,他還跟家裡人說了此事,感慨內城人的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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