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都是以招待他作為名目的支出啊!換個說法,被吞掉的都是他的錢!他的!
遲一懸全程面無表情,東萊國朝廷的人對他不了解,還以為這位性情如此,馬弘宣和莫鈴蘭的面色就很不好了。
東家在朝歌的時候,雖然不怎麽笑,但神色總是柔和的,他們只見過兩次東家發怒,一次是在他們隨便使用命器的時候,一次是宋典來找上門的時候。而現在,東家顯然不高興了。
兩人看不出來這場招待有什麽問題,但既然東家不悅,那麽不是這場接風宴有問題,就是東萊國朝廷有問題。於是兩人也不吃喝了,端坐在那裡沉著一張臉。
大殿上的氣氛漸漸壓抑,歌舞還沒停,可許多大臣面上的神情已經忐忑起來。裴顯玉朝著主位一拱手,“真人,可是這歌舞哪裡不對?”
只見那坐在主位上的青衣修士單手放在案上,身子略微懶散地歪在座上,如此儀態,半點不顯不雅,面龐如玉,身姿如蘭,如同一隻鬼斧神工的翡翠玉雕,卻不是人工雕琢,而來自天生地養。
“歌舞沒什麽不妥,人也沒什麽不妥。”只聽他沉沉歎息,吐出的話語聽在他們耳中如同天籟,“只是我看這鳳城靈脈已是不成了,可憐此地百姓,想助此地重塑靈脈。”
天啊!他們沒有聽錯吧?這位真人,想要助鳳城靈脈重塑?
群臣張大了嘴巴,酒水都流了出來。雖然早就聽說這位真人慈悲心腸,沒想到他如此慈悲!
朝廷百官頓時感激涕零,簡直恨不得當場跪下來喊祖宗。
誰是神仙,眼前這位無私奉獻、樂於助人的修士才是真神仙!
遲一懸一反常態,微微一笑,“聽說民間都傳我有一副好心腸,我當然不想辜負了這名聲。”
聽聽聽聽!這位真人的聲音多麽動聽,什麽絲竹,什麽天籟,統統比不得!
大殿上奏樂歌舞都停了,滿堂都是群臣的恭維溢美之詞。
遲一懸聽了一耳朵的彩虹屁,慢慢道:“不過靈脈重塑不易,這也是整個東萊國的大事,我相信身為東萊國重臣,你們必定也會出一份綿薄之力吧!”
***
朝歌,內城
戲台子已經搭好,興盛班的班底一大早就抬著箱籠開始布景。
谷內頭一回有這樣的熱鬧事,許多孩子都忍不住跑來圍觀。
五銅帶著幾個小夥伴偷偷攀上戲台窺看,看見班底們將彩色布幔拉上去,又搬出一塊塊塗了彩色的硬木板比來劃去,好奇地問這是什麽。
換做尋常班子,是不允許在布景的時候有外人來打擾的,尤其是這種調皮搗蛋的孩子,但興盛班已經很久沒這麽熱鬧過了,班底們也額外有耐心,就一一答了:“這是用來做假山的……這是馬鞭……這是用來搭假屋的……”
戲台子搭好後,布景又弄了一天,還沒到傍晚,預熱的鑼鼓已經敲了起來,樂聲遠遠傳出,提醒觀眾,戲就要開場了。
他們今天要唱的戲名叫《五打惡山神》,講的是一個修士途經人間,發現某地有個妖物作亂,佔山為神,強迫民間獻上美女,於是正義凜然痛打假山神的故事。
這是蔣班主思索了一夜後安排的戲,一來,這是一出老戲了,許多班子都唱過,只是細節有些不同,劇情方面觀眾耳熟能詳,不至於深奧看不懂;
二來,這出戲有俊修士和獻給山神的美女,能讓觀眾一飽眼福,台上的角長得好看,觀眾也願意多留一會兒;
三來,這出劇除了纏綿悱惻的情愛之外,還有大量的打戲,畢竟要打五次山神呢!到時候台上一陣刀光劍影險象環生的,很能抓住觀眾的眼球。
總而言之,劇情簡單,但絕不至於趕客。
蔣班主心想,這內城的人口在這兒,就算只是來湊個熱鬧,也該能有五百個觀眾吧!
五百個啊!他們興盛班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多觀眾了。
然而鑼鼓響了半天,戲台前依舊空空蕩蕩的,只有幾個孩子在那兒蹦來跳去。
蔣班主心涼了大半,心想不會吧,難道連一百都沒有?
丟人,實在丟人!
蔣班主怏怏不樂地回了後台,也不催著角兒們上場了。
可她實在是個正經做班主的,既然收了錢,哪怕是一個人都沒有,這出戲也要熱熱鬧鬧地唱下去。
就算沒有一百,唱到最熱鬧的時候,有幾十個觀眾也不錯吧!
幾十個,平常生意好的時候也就這樣了。
蔣班主正調整心態,忽然聽見武行頭急急催促,“怎麽還不上場!看官都等急了!”
“班主!班主!”
蔣班主稀裡糊塗被推到前面去看,一抬眼就看見台下滿滿當當擠滿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個都自帶了板凳,有攜家帶口的,有自帶瓜果的,連小生意都有人做起來了,這何止是沒人啊!這簡直是人山人海!
蔣班主被台下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頭的腦袋嚇了一跳,心跳快得都跟鑼鼓一樣了!
她精神大震,“開場——”
第065章 第一更
程夢秋長相俊俏, 上了妝後更加光彩照人,在台上向來扮的是小生,但他打戲也在行, 因為他還是個練氣三層的修士,要不是真心喜愛唱戲, 也不會一直留在日漸沒落的興盛班。
上妝時他就聽見了班主的長籲短歎,但他不以為意, 畢竟興盛班又不是第一天賣不出票了, 如今有人花錢請, 已經很不錯了,就算沒有觀眾,這筆錢也夠他們興盛班再撐一段時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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