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乘站在雲舟二層的露台上, 把腦袋探出去, 朝下張望,透過重重雲霧,他遠遠可以看到下方一座規模並不輸於玄武城的宏偉都城。
玄武城地勢平坦, 幅員遼闊,城外周邊數百裡, 都是大片大片的適宜居住的平原,但白玉京則不然, 山脈綿延起伏,峰巒疊嶂,路乘從空中俯瞰遠望, 感覺大地就像老叟臉上的褶皺, 整個城鎮就沒有個平坦的地方,而在這些錯落交疊的山脈丘陵中心, 還有一座格外高聳的山脈, 峰頂猶如利劍般直插雲霄,甚至比路乘眼下乘坐的正在雲海中穿行的雲舟渡還更高聳幾分, 巍峨如承接天地的天柱,難以看到其盡頭。
論繁華,白玉京大抵是比不過玄武城的,這險峻的地勢就注定了它不會是個便於貿易來往的樞紐型城鎮,不過它同樣有其獨特的風光,整座城市依山而建,傍水而居,建築錯落有致地分布於山脈平緩處,又以無數橋梁和隧道將其連接到一起,比之玄武城更多了幾分巍峨奇險的宏大氣魄。
也不知這城中有什麽好吃的。路乘對一座城市的關注點向來都是先從吃開始,玄武城有其特色的春生海棠糕,想來白玉京一定也有類似的特色點心的吧,說來杜子衡他們之前還答應他來這裡一定會盛情招待他呢,他現在來倒是來了,只是換了副模樣,似乎也就不太好去討要原本該有的招待了。
但是也不要緊,他有哥哥在。路乘還沒去跟裴九徵說自己的想法,裴九徵就已經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麽般,來到他身後,含笑說:“你想去城中逛逛?”
路乘把腦袋縮回來,開心點頭。
“門派中有些事情,等我空下來再帶你去,好嗎?”裴九徵溫聲跟小馬商量,雖然以他的地位和實力,本不需要跟任何人商量,他行事時素來也不會考慮旁人的意見,但他此刻問起小馬是如此自然,像是生怕對方不高興一般。
好吧好吧。路乘大度點頭,又靠著哥哥一陣貼蹭。
裴九徵配合地給他摸毛,一人一馬相處得分外和諧友愛。
在下方甲板的盧新洲見著這一幕,不由撇了撇嘴,這匹馬不去演戲真是可惜了,瞧瞧他在自己面前和在師尊面前那兩副面孔,這匹馬也就毛是白的,心跟蹄子一樣黑。
他師尊也是,素來明察秋毫,不會為什麽宵小蒙蔽,在玄武城時也是早就看出顧今朝有問題,怎麽就在一匹馬上栽了跟頭,要不是篤信以他師尊的實力不會中什麽幻術,他簡直要懷疑這匹馬會什麽迷魂術了。
“這匹馬莫不是會什麽迷魂術吧?”郭朝陽顯然有相同的想法,他在盧新洲旁邊小聲嘀咕,隨即又自我否定道,“不應該啊,師叔他這麽厲害,怎麽會中這種伎倆?”
“什麽伎倆?”杜子衡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把正在說馬壞話的兩人嚇了一跳,差點以為是小馬來了,他們要挨踢了呢。
杜子衡看著這兩人一副受了極大驚嚇的驚慌模樣,莫名其妙,因為之前的蠱毒,他這段時間一直在休養,上雲舟渡後也是一直在船艙中打坐,是以並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麽,不過他卻也從郭朝陽和盧新洲身上新添的擦傷痕跡看出了些許異樣,問道:“你們怎麽了?”
他第一反應是被小馬踢了,畢竟盧新洲被踢也不是一次了,但隨即又覺不對,這痕跡不似馬蹄踢傷,更像是跌倒磕傷,可是盧新洲都元嬰期了,怎麽會好端端地跌倒呢?而且郭朝陽身上也有類似的傷痕,細看還能發現兩人的傷處竟然還頗為對應,簡直像是兩人互相把對方絆倒了一樣。
“沒什麽,只是為了守護人類尊嚴留下的小小勳章罷了。”盧新洲高深莫測。
“是的,就是這樣。”郭朝陽同樣高深莫測,連連點頭。
“啊?”杜子衡滿頭問號。
又行駛一炷香後,雲舟渡飛過下方熱鬧噪雜的鬧市城區,徑直來到城中心那座最高聳的山脈,路乘遠看時覺得這座山脈奇險非常,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但來到近處時便能發現山峰中也有幾處平緩的谷地,承天劍宗的山門便建在這些平緩谷地中。
雲舟渡在一處像是廣場一樣的寬廣平台上緩緩降落,兩名在此接應等待的弟子上前行禮道:“師叔,掌門和幾位長老正在瑤光閣等您議事。”
裴九徵頷首道:“我稍後便至。”
他轉過身,摸摸剛剛從雲舟渡上下來正好奇地東張西望的小馬,溫聲說:“我去辦些事情,你先在門中四處轉轉,如何?”
路乘點點頭。
“新洲,子衡。”裴九徵叫來兩人,吩咐道,“你們帶他四處轉轉,熟悉一下門派。”
“啊?”盧新洲一懵,他倒是帶過不少剛入門的師弟師妹,而入門第一件事就是在門派四周轉轉,了解一下各處宮殿的用途和位置,但這是一匹馬啊!馬也要走這個流程嗎?話說他師尊到底把這匹馬當成了什麽啊?難不成是他新的小師弟嗎?
“是。”杜子衡也是有些意外,但還是應下了。
裴九徵特意叮囑:“山路陡峭,不要讓他太靠近崖邊,注意安全。”
“是……”盧新洲內心凌亂,心道該注意安全的是他吧,這匹惡馬說不定突然來一下就給他踹下山了。
果不其然,裴九徵剛走,小馬就換了副嘴臉,剛剛還乖巧又聽話,逮著機會就要在裴九徵懷裡蹭兩下撒個嬌,現在則高昂著頭,明明他的身高還不到盧新洲胸口,但看著盧新洲時,愣是看出了幾分居高臨下的鄙夷,他蹄子點了兩下,像是在使喚仆人般使喚盧新洲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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