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回府後又過了一陣子,一直到戍時末,郭朝陽杜子衡才和福順一起回來,幾人都住在東廂客房,在院中碰頭後交流了一下情報,商硯書路乘這邊悠哉地玩了一下午,自然是沒有收獲的,郭朝陽杜子衡這邊累得滿身泥濘,腳底的靴子都磨薄了幾分,卻也是同樣的結果。
他們顯然也意識到這樣找下去除了把鞋底磨穿不會有其他結果,便轉換了思路道:“根據卷宗記載的案發時間,邪祟傷人的頻率明顯是越來越快的,初時七八天才一起,現在卻是兩三日就一起了,料想昨夜犯過案後,不出三日便會再次作案,保險起見,我們準備連夜在城中四處布下鈴陣,只要邪祟一出現,我們就能立刻發覺。”
“好辦法。”商硯書裝模作樣地讚了一句,隨即說,“我不會布鈴陣,那今夜就勞煩兩位了。”
“我也不會。”路乘抱著胳膊坐在旁邊,學著商硯書的神情,以一種毫不羞愧甚至還有點理所當然的語氣說,“交給你們了。”
說罷,師徒兩便以一種分外和諧默契的姿勢,一起回房休息去了。
郭朝陽和杜子衡:“……”
雖然他們本來就準備自己來通宵布陣,但是對於這師徒兩理所當然的甩手態度,以及心安理得早早睡去的行徑,不知道為什麽,拳頭不自覺捏緊了呢。
第010章 寒光照夜
熬了一夜後,直到用早飯的辰時,郭朝陽和杜子衡兩人才終於把鈴陣布完。
從進城開始,一晝夜的時間,兩人幾乎忙得是腳不沾地,而反觀與他們同時來的商硯書路乘二人,睡了足足的一覺後,正在院中悠閑地吃著早飯。
商硯書不用飲食,不過他心情不錯,便跟路乘坐在一起,幫其剝煮雞蛋的殼,見到郭朝陽杜子衡二人回來了,還假模假樣地關切道:“二位忙了一夜辛苦了,要不要坐下一起吃些早飯?”
“多謝前輩好意,但我們已經辟谷。”杜子衡禮貌謝絕。
郭朝陽則終於忍不住說:“修士當追尋大道,心無旁騖,怎麽能成日耽於飲食之樂?”
他昨天就想說了,路乘都築基了竟然還沒辟谷,原以為是對方心性不堅,拒絕不了誘惑,現在看來,這個做師父的根本也是一味放縱,簡直是誤人子弟。
“非也,道法本自然,一味克己滅欲,自欺欺人,豈不是與大道漸行漸遠?”商硯書有理有據。
“就是就是。”路乘連連點頭,“凡自性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明心見性,本自具足,心無桎梏,則身無藩籬。”
“愛徒說得甚是。”商硯書笑眯眯地把剝好的雞蛋喂到路乘嘴邊,他已經習慣了,他這徒弟雖然大部分時候都透著股清澈的愚蠢,但時不時又能蹦出一兩句經典,也不知道在哪兒學的。
“什麽亂七八糟的,簡直胡說八唔……”郭朝陽還想辯駁,但是被杜子衡捂著嘴拖走了。
“前輩,我和朝陽先去屋中歇息片刻,白日邪祟應該不會現身,但以防萬一,勞煩前輩照看一二。”把郭朝陽拖進屋後,杜子衡又走出來,對著商硯書拱手行禮道。
“自然,我和愛徒本也是為邪祟而來,二位安心歇息便是。”商硯書答應得一本正經,轉頭,就帶著路乘到街上以查找邪祟的名義到處閑逛,又是聽曲又是聽戲,好不自在。
一個白天過去,邪祟果然沒有現身,郭朝陽杜子衡二人調息了一番,終於恢復了精力,夜間他們一個去城東巡視,另一個則負責城西,至於商硯書和路乘,自然是窩在屋裡,安心休息。
如此過去了兩天,在來到縣城的第三日,夜間,杜子衡獨自在城東行走。
照往常一樣,他著重搜尋陰暗偏僻的巷道角落,在走到某一處時,突然注意到,他前日掛在房簷上的鈴陣,有一處斷裂。
鈴陣只是以刻上符文的鈴鐺,用紅線串聯而成的預警法陣,除在感受到邪氣而搖動自響的警示作用之外,其本身並沒有任何攻擊或防禦性,因此其實很容易損壞,可能哪隻野貓淘氣地伸了下爪子,又或者哪家孩童頑皮扯動了幾下,便會出現這樣的破損,因而杜子衡見狀,雖也帶上了些許必要的警惕心,卻也並未太過大驚小怪。
他稍微後退幾步,助跑幾下,便在不借助任何法術的情況下輕盈地蹬牆而上,躍到房簷邊後,從儲物袋裡拿出備用的紅線,將斷裂處重新系上,但他很快又發現,位於這一處陣位的符鈴也有異樣,其上覆蓋了些許汙漬,像是某種鳥類的糞便,正巧落在鈴身的符文上。
符鈴和符籙一樣,是沾不得穢物或血腥的,否則就會失效,而眼前這枚符鈴,八成應該是沒用了,但難辦的是,紅線杜子衡有很多,符鈴卻沒有多少,為了布下能夠大體覆蓋整座縣城的鈴陣,他和郭朝陽已經將身上帶著的符鈴全用出去了,眼下並沒有替換。
杜子衡想了想,從儲物袋裡拿出乾淨的布,又取了捧水,將這枚符鈴上的穢物擦掉,然後取出畫符的朱筆,準備將鈴身上已經失效的符文重新刻畫一遍。
畫符需要非常專注,否則一筆錯,便是前功盡棄,杜子衡正在凝神畫符時,不可避免的,對於周圍的感知洞察力就會減弱許多,在他身後,月光照不到的陰影處,一團不辨形狀,卻又如活物般不斷扭動的黑氣從屋脊的背面緩緩向其靠近。
在蠕動過程中,黑氣不斷往外滲出血水一樣的黏膩腥臭液體,它的體積不斷膨脹,便如一隻猙獰的怪物正在張開巨嘴,而在這緩緩張開的惡臭唇齒間,又湧現了數處凸起,慢慢成型,竟似一張張活人的臉孔,在黑氣中掙扎外湧,卻難以逃出,因為它們早已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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