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回在陰翳形成的幻象中,我除了看到了血洞中的景象,同時還看到了那兩座標志性的狼首峰,我立刻想到六十年前那次不明原因的反噬,於是在瀛洲一事了結後,便隻身來萬妖谷中探查,也是在這一次,我知道了百年前那件事的真相。”
“但你沒有告訴我……”路乘悶聲道。
商硯書嘴唇微張,似乎想解釋,最終卻又一字未出,因為無論何種緣由,他確實沒有告訴路乘,在明知對方一直在找哥哥的情況下。
“你不想讓我難過……”路乘自顧自替他說下去,兩天裡,他一語不發,但內心其實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可這一回,你又故意設計,用冰心蘭草引我來萬妖谷,仙門的圍剿來的這麽快,也是你故意安排的,對嗎?”
商硯書沒有否認。
“你大費周章搞這一出,因為你想試我對你的感情,也因為我一直不聽你話,你給了我那麽多暗示,我還是隻想去找他,所以你想當眾揭開這件事,用這種方法讓我知道真相……”路乘說著說著,眼淚也“啪嗒”“啪嗒”落下。
“為師錯了。”商硯書摟住他,閉眼依偎在路乘臉側,平生以來第一次,他認真向一個人道歉。
“我其實……沒有怪你……”路乘抽噎著說。
雖然兩日前的那一幕有商硯書故意設計的成分,但商硯書的反噬傷勢是真的,路乘吃掉了他的冰心蘭草也是真的,血洞中的屍骨是真的,百年前的真相更是真的。
如果沒有商硯書,那麽路乘大抵現在還被蒙在鼓裡,全然不知自己哥哥遭遇了什麽,也不知裴九徵身份的疑點,對方若是他哥哥還好,但若是旁的人,例如奪舍成功的裴一鶴,那麽商硯書曾經那句告誡,也許哪天他被人剝皮拆骨了都不知道,未必不會成真。
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路乘對商硯書的感情,商硯書這回試出了這一點,也讓路乘終於直面著認清了自己的內心,他是在意他的,很在意他。
若是兩日前商硯書在仙門的圍剿下身死,那路乘的難過大抵不會比見到哥哥屍骨的那一刻輕。
他將腦袋靠到商硯書懷中,將一切的難過淚水向對方傾瀉,商硯書耐心溫柔地輕撫著他,他的動作顯然不太熟練,不像路乘的哥哥那樣天性溫柔,善於照顧旁人,抱著路乘時時而會讓他感覺被硌到,但路乘卻也感覺得到,商硯書在竭盡所能,給他能給的一切。
哭了一陣後,路乘的淚水慢慢止住了,在商硯書拿出靈草喂他時,他也沒有再拒絕。
“你之後要去哪兒?回魔域嗎?”路乘吃完靈草後,又問。
“聽愛徒的,愛徒若是想繼續當少主,那為師便回去為愛徒一統魔域,不過為師猜愛徒此刻應該是更想去找裴九徵,弄清他的真實身份吧?”商硯書笑著道,“所以為師準備去將他擒住,將他交給愛徒拷問,如何?”
路乘沒有應聲,他沉默了片刻,用腦袋輕輕拱商硯書:“你先去養傷。”
仙門的圍剿是商硯書有意設計的,但反噬受傷是真的,他的傷勢不致命,但也絕不像他說的那般輕描淡寫。
路乘同時叼起那株被商硯書隨意放到一旁的冰心蘭草,將其放到對方手裡:“也許用處不大,但你試著煉化一下,有一點效果是一點。”
“但是煉藥需要閉關些時日,再加上調息養傷的時間……”商硯書用手指揉捏著這株珍貴的靈草,抬頭看著路乘。
“我等你。”路乘說,“你閉關養好傷,再幫我去找他。”
“愛徒不急嗎?”商硯書問。
“急,但我不想你出事。”在認清內心後,路乘說話便也坦誠許多,他回看著商硯書,目光中有著真實的後怕,“你出事的話,我也會很難過的。”
商硯書眸中泛起奇異的光亮,這一刻,他像是無比欣喜,摟住路乘,用下巴蹭過對方耷拉著的耳朵,笑說:“為師不會出事的,為師向愛徒保證,待傷勢一調養好,便帶著愛徒去找裴九徵。”
“嗯……”路乘低低地應了。
又與路乘親近一會兒,商硯書終於在路乘的催促中,前往洞穴深處的僻靜處,閉關調養。
路乘站在外側,他本該在此安靜等候,一直等到商硯書調養好傷勢出關,但在確認商硯書已經進入了閉關狀態,感知不到外界後,他便留下一封告知自己去向的書信,邁蹄往洞外走。
他對商硯書說謊了,他確實想去找裴九徵,弄清楚對方的身份,但他並不想帶著商硯書一起去。
這兩人一碰面,必然會是一場惡戰,誰受傷都不是路乘想見到的,找哥哥本來就是路乘自己的事,與他人無關,商硯書本就有反噬傷勢在身,路乘不想再拖累對方了。
他自己去勢必會很危險,若是裴九徵對他心懷不軌,那麽他很可能有去無回,但路乘其實並不是很懼怕這種危險,不然他當初也不會一個人離開無災無痛的涿光山,來到這八苦俱齊的人世。
而且……路乘其實還是覺得裴九徵就是他哥哥,不光是因為那種靈魂中的感應,也因為天外鏡給出的預言中,他哥哥是有歷劫歸來的機會的,裴一鶴既然想抽出麒麟骨來為自己的新身體改造天賦,這般惡毒,他又怎麽會放過他哥哥的魂魄呢?
他哥哥的魂魄沒有消散,就說明裴一鶴的奪魂計劃一定出了變故,那麽作為唯一活著從血洞中走出去的人,很大可能,他哥哥的魂魄就在裴九徵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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