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川直白得很純粹,他點點頭,沒有否認。
兩人警戒地踩著樓梯到達二樓,這裡是實驗室最高樓層,再往上已經沒有路了。橫在他們的面前有一扇門,一扇關著的、完好無損的門。
所以說,那是大耗子是從哪裡來的?
申屠鋒冷眼相待,他接著之前的話題又說道:“如果我們能活著走出春明山,我把蝴蝶刀作為禮物送給你,好不好?”
“什麽意義的禮物?”
申屠鋒張揚一笑,“慶祝我們的新生。”
奚川也跟著笑,他比較溫柔,說道:“這說法不對。”
申屠鋒洗耳恭聽。
“慶祝渡劫飛升吧。”
申屠鋒大笑,他很欣賞奚川坦率的心性。
奚川被申屠鋒的笑聲感染,他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可淡漠的笑意很快又掩下去。他抬手,握住了門把,向下輕輕一拉,沒拉動——這門鎖早就被鏽蝕了。
“嘖,別這麽溫柔。”申屠鋒放下槍,走早奚川身前,抬腳猛踹,震蕩的聲音在逼仄的空間讓人心驚膽顫,木質門板瞬間四分五裂。
申屠鋒搞完事,收回腳,咧嘴一笑,洋洋得意地像在邀功,對奚川說道:“你看,這樣多好,可以直接進去了。”
忍忍吧,奚川心想,這附近大概也只有申屠鋒長相優質了,至少他在自己身邊,對眼睛是友好的。
實驗室二層結構跟一樓大廳完全不同,從敞開式瞬間跳躍到密封型的隔間。這裡的走廊一眼望不到頭,在深濃的黑夜裡,恐怖且壓抑。
申屠鋒反手把槍抗在肩上,他漠視著前方的路,開口問道:“奚小川,我們要往哪裡走呢?”
奚川微微仰頭看他,“你在征詢我的意見嗎?”
“是啊,我很民主的,會認真聽取搭檔的意見,”申屠鋒挑了挑眉,“你說吧,我聽著呢。”
奚川沒什麽好說的,他沿著走廊往前走。
二層並非安靜,除了奚川特意收起來的腳步聲,申屠鋒的言行舉止簡直是明目張膽,不論路過哪個房間都要伸手推一推門——他似乎就想引什麽東西出來,並不掩飾自己的目的。
奚川想了想,察覺申屠鋒自從到達實驗室,他根本不知道什麽叫收斂。
“申屠。”奚川說道。
“嗯,”申屠鋒又踹了一扇門,他走進去了,沒等到奚川的後話,問道:“你想說什麽?”
“你可不可以稍微低調一點?”
“有人特意引導我們過來,擺好了東西給我們看,低不低調都是一個結果,我還嫌壓著嗓子說話累,”申屠鋒的聲音很空曠,他嘖了一聲,說道:“你不進來看看嗎?”
奚川問:“裡面有什麽?”
申屠鋒輕快地說:“沒什麽,老鼠。”
奚川蹙眉,他無奈又無言地走進了房間。
申屠鋒捏著一隻老鼠的尾巴將它拎在手中,他偶爾不正經,但嘴上有把門,從來不跑火車,說是老鼠就是老鼠。
奚川抬起手電對準老鼠,看得仔細了些,他愣了一瞬,有點沒反應過來——老鼠是正常老鼠,至少跟剛才半人高的怪物比起來,這隻毛發稀疏的長尾巴齧齒類動物要可愛很多。
“你在哪裡抓到它的?”
申屠鋒偏頭看向牆角,“那兒。”
“它沒有變異。”
申屠鋒晃著手,老鼠驚恐地吱呀叫喚起來,隨著那壞胚子的頻率左右搖蕩,“你怎麽知道?”
奚川想,可能是申屠鋒太矜貴了,他的生活環境,確實接觸不到這些陰溝裡的動物。
“我見過老鼠,在我睡覺的寢室,它們每天凌晨出來找食物,”奚川從老鼠身上移開了手電的光線,他對它沒興趣了,於是查看房間內的其他情況,“它除了會啃咬我的被子外,不吃人。”
申屠鋒卻饒有興致地問道:“你的被子讓它們啃壞了嗎?那用什麽睡覺?”
“所以晚上睡覺很冷。”
申屠鋒說:“我的床不冷。”
於是奚川又將光線直射到申屠鋒臉上,他的目光依舊是溫溫吞吞的冷漠,開口卻相當無情,“你的床睡過多少人?”
一隅光亮,照出了空氣中無數跳動的塵埃,它們在沉浮中勾連了奚川和申屠鋒的視線,或許還有鮮為人知的心跳頻率。
申屠鋒凝視著奚川灰霧色的眼睛,不像紅色鮮活,卻有相同的似水柔情——他們很像,是卻不是。
“要我掰著手指給你數一數嗎?”申屠鋒似笑非笑地問奚川。
“不用了,”奚川說:“我沒興趣。”
“行,”申屠鋒挑眉,說道:“等你有興趣了我們再聊。”
奚川確定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對這件事情感興趣。
申屠鋒蹲下,他不粗暴了,把老鼠輕輕放到地上,松開了它的尾巴。幾乎同一時刻,老鼠連滾帶爬地跑了。
“祝你自由,”申屠鋒看著老鼠消失的方向呢喃低語:“祝你好運。”
奚川聽見了,他猛地偏頭望向申屠鋒,有些虛浮的片段在他腦海中閃過,讓這一幕愈發似曾相識。於是不知為何,奚川心中突然泛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對於世間萬物的憐憫,對於申屠鋒作為的好奇。
這個人大部分世間看起來玩世不恭,但心性的內核卻透著純粹的向往,是對自由的偏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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