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川終於聽懂了申屠鋒的言外之意,笑了笑,說哦。
他站在傘下,勾住申屠鋒的臂彎,十分順著他看似無理取鬧的要求,天真爛漫地問:“我這樣可以嗎?”
申屠鋒捏捏他的臉,“嗯,真可愛。”
“現在去哪兒,”奚川問:“繼續打仗嗎?”
“不,將軍暫時沒有分配戰鬥的任務,目前我是閑散人等,”申屠鋒咧嘴一笑,說:“所以現在先回家吃飯。”
自從認識奚川以後,申屠鋒對吃飯這件事很執著。
申屠鋒的家距離西區中心不遠,他們是走回去的。一幢三層樓的小別墅,背靠沙漠,不遠處有一片乾涸的湖。這裡視野開闊,位置很好,卻看不見半點有生機的顏色,奚川認為這點很遺憾。
大門是指紋鎖,申屠鋒的拇指貼上去,輕柔的女聲響起“歡迎回家”的聲音,沒人會拒絕這種溫暖,包括奚川。他很新奇地觀察這裡的一切,然後產生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陌生的局促感。
申屠鋒把雨傘放到門口的傘架上,摟著奚川的後腰帶他進屋。
客廳很乾淨,可是家裡沒人。
奚川站在門邊,手足無措起來,他低下頭,看見了鞋櫃。
“爸爸很忙,我猜他可能一個星期沒回家了,”申屠鋒往廚房走,“媽媽去避難所照顧孩子了。”
奚川沒有回應他。
“奚川?”
奚川茫然地問:“申屠,我需要換鞋子嗎?”
申屠鋒愣了一下,他突然想起奚川跟自己說過的話,他沒有父母,也沒有家。回住所和回家的概念不一樣,所以奚川不懂這些禮儀。
於是申屠鋒又走回奚川身邊,摁著他的肩膀坐下。
“幹什麽?”奚川問。
申屠鋒在奚川面前單膝跪下,從鞋櫃裡拿出一雙嶄新的拖鞋,捧起奚川的腳,給他穿上。
“其實我抱著你走也行。”他說。
奚川眯著眼睛笑了笑,很認真地回答:“不方便的。”
廚房的保溫盒裡有兩碗牛奶蘑菇湯,是特地為他們準備的。申屠鋒抿了一口,說:“媽媽做的,我很久沒吃到了。”
奚川也嘗了一口,跟行政區的蘑菇湯比起來,口味上有差別,清淡不少,他都喝完了。
申屠鋒說:“媽媽肯定很高興,你太給她面子了。”
奚川淡淡地嗯了一聲,又問道:“接下來呢,還要做些什麽?”
“嗯?”
“要洗碗嗎?”
申屠鋒:“……”
“我是說……”奚川很難準確表達自己想要傳遞出來的意思,他雙手比劃了一下,“通常一家人下班回家,吃飯洗碗,然後坐下來看新聞,或者聊聊天嗎?”
申屠鋒的心裡有點澀,他望著奚川的神態,有著對家庭閑暇生活的探索欲和求知欲,真摯又純良。
“一般來說是這樣的,”申屠鋒溫柔地說:“只不過現在沒有信號,看不了新聞了,並且我們家裡有洗碗機。”
奚川眨眨眼:“……哦。”
“但是可以聊天,”申屠鋒捧起奚川的臉,認真地許諾他,“等今天晚上,人都到齊了,你想聊什麽都可以。我哥那裡還有好茶,我偷來給你喝。”
對了,今天周六,有家庭聚會。
奚川突然緊張起來。
申屠鋒微微蹲下一點身體,於奚川平視,咧嘴一笑:“到那時候,你可以提一提我們結婚的事情。”
奚川:“??!”
申屠鋒大笑一聲,單手扛起奚川,往樓上走,“在這之前,我先帶你參觀一下我的臥室。不對,是我們的臥室。當然了,如果你覺得跟父母住一起拘束,我們也可以單獨住出去。”
“拘束?”奚川不太懂:“為什麽會拘束?”
“我們上床的時候,你會放不開的!”
奚川:“……”就多余問。
申屠鋒的房間在三樓。
三樓的走廊有些長,盡頭是一扇緊閉的窗戶,玻璃很乾淨,能瞥見室外的景色。
奚川掛在申屠鋒身上,抬頭就看見了窗邊微末的光——雨還沒有停,天空依舊烏雲密布。
他惋惜地想,這種生活真好啊,要是沒有那些怪物就更好了。
然而奚川也堅信,這種苦難終有一天會過去的。
申屠鋒在身體康復階段總想睡覺,每一次自我修複都需要耗費他大量的體力。
變異物種不是不老不死的神,當傷病的損耗大於身體機能的最大承受極限,油盡燈枯的死亡過程,就是他們最後的歸途。只可惜普通人類不知道,行政區的某些政客只看到變異物種出現在世人面前所向披靡的摸樣,他們認為這是威脅,也是巨大利益的誘惑。
申屠鋒睡得很舒坦,家裡的床比實驗室的硬板愜意多了,他翻了個身,伸開手臂往前一摸,身旁的床鋪留有余溫,可人沒了。
申屠鋒倏地睜開眼睛,遊蕩在夢裡的魂沒回來,冷汗倒是先出來了。
還是有點患得患失的後遺症。
“奚小川?”申屠鋒叫了他一聲。
奚川沒有回應,他窩在陽台邊的沙發裡看書,沒開燈,外面的光線也不足。奚川很投入,好像讀到了有趣的內容,還會抿著唇笑一笑。
申屠鋒下床,沒穿拖鞋,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邊,雙手撐在沙發兩邊,從上往下地罩住奚川,他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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