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描結果同步出來後,儀器立刻關機,奚川還在艙內,接受消輻治療操作。
一位操作員推門而入,手裡拿著奚川的檢查報告。
“博士。”這是一位女性Alpha,她跟聶良打了個招呼。
“肖博士,中午好,”聶良點頭回應,問道:“吃了嗎?”
“吃不下,”肖博士是實驗室內為數不多敢跟聶良開玩笑的,“您還打算跟我聊天氣嗎?”
聶良莞爾,“不聊了,外面天氣不好。”
肖博士幹練,她語速極快,跟聶良寒暄兩句後立刻進入正題,“這個人是誰?他是人類嗎,還是混基因者?”
聶良想了想,反問道:“你為什麽不猜他是變異物種。”
“現在外面捕捉不到這麽優質的變異物種了,還是個Omega,”肖博士輕輕聳肩,說道:“都被北州區藏起來了,不是嗎?”
“高質量?”
“對,”肖博士感慨,“他非常完美。”
聶良突然想起不久前杭城出現過變異物種Omega的身影,通緝令上的人面貌醜陋,總統先生雖然命人全力追捕,目前為止依舊了無音訊,好像從人世蒸發了。
聶良若有所思地看向掃描艙——如果巧合過於離奇,那麽所謂真相可能近在咫尺。
得來全不費工夫。
“博士?”肖博士再次提醒聶良,“您今天走神的頻率有點高。”
聶良不置可否,“他的檢查結果怎麽樣?”
“很好,肌肉線條流暢,內髒健康,骨骼完好無疵——他甚至沒有骨折過,”肖博士詫異道:“我看他穿著戰鬥服,還是行政區的戰鬥服,他真的是軍人嗎?軍人不可能不受傷。”
聶良意味不明地嗯了聲,“還有呢?”
肖博士將報告單翻頁,看了眼,說道:“掃描結果顯示他的身體很乾淨,唔,不對,有異常信息素浸潤的反應——他被標記了嗎?不是,應該說被標記過。這是什麽情況?”
聶良皺眉,“繼續往下說。”
“唯一最明顯的異常部分,他的腦部掃描出有異物存在,看樣子像塊芯片,具體還是要取出來才能知道的。”肖博士把報告單遞給聶良,“你自己看吧。”
聶良看了一眼,表情沒什麽變化,“位置不深,那就取出來。”
肖博士點著下顎,說:“在大腦皮層下,還是要開刀的。現在的實驗室不滿足手術條件,聶博士,我們沒有麻麻藥,也沒有麻醉醫生。”
掃描艙門打開,奚川又被緩緩送了出來,他的臉上依舊沒有血色,像一具保存完好的屍體,死亡百年的人,變成了一件絕美的藝術品。
聶良神魂波蕩。
“不用開刀,微創吧,我親自來。時間緊迫,不需要麻醉,他睡著了,感覺不到疼痛的。”聶良沒有再抱起奚川,他懷著對神明的崇拜對待奚川,於是謹小慎微。
他們去了實驗室內部一間臨時處置室,只有聶良和奚川兩人,肖博士也未被允許入內。
處置室裡的設施很簡單,一張床,一台操作儀器。聶良臨床醫學出生,微創手術對於他來說很簡單。
當冰冷的手術機械沒入奚川後腦的發絲中,穿透他脆弱的皮肉,傷口很小,並沒有血液流出。可奚川身上的麻醉藥效過了,生刮的手術,疼痛感明顯,他雙手倏地握拳,眉頭緊蹙。
奚川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境並不美好。無數晃動的白影,忙碌焦灼的人在狹小的房間內匆匆踱步。這房間倒是乾淨,隨處可見的實驗儀器,試管和酒精成了家常便飯的生活。
奚川也是這樣躺在一張實驗床上,應該比現下寬敞一點。有人走到他身邊,將他翻身,側躺著,脫掉了他的衣服。冰涼的碘伏塗擦後背,一根細長的針頭從髂後上棘刺入,扎得很深。奚川太疼了,他想掙扎,被人握住了手。
“博士……”奚川嗚咽:“陸博士,我好疼……”
“乖孩子,”陸博士溫柔安撫他,“馬上就好了。”
其實奚川早該習慣這種疼痛,太平常了,可就是因為平常,所以他委屈,口腔泛著苦澀,他從來沒嘗過甜味。
每天固定十次骨髓液抽取,在那幾年,奚川的清醒時間不多。可實驗室對基因的研究進度滯後,科研人員開始尋求突破,他們經過數輪會議,最終得出的結論,還是要從奚川身上尋找攻破點。
陸博士捧起奚川細嫩的手臂,血管在白色燈光下幾乎透明,他神態溫柔,手下卻絲毫不留情,斂眸平靜地將一管藍色的液體注射進奚川的血管裡,順著血液流向心臟。
“我舍不得南枝受這種折磨,她是你的妹妹,你也會心疼她的,對不對?”陸博士柔聲細語地在奚川耳邊說話:“她是個好女孩兒,對世間萬物充滿期盼。等你的研究結束,我會帶她離開這裡——所以請你不要反抗,為了她。”
可奚川也有很多期盼,誰能為他陳情。
他的心臟驟然收縮,又急速膨脹,快爆炸了,他呼吸不暢,一口氣卡在喉嚨,雙目充血,讓原本紅色的瞳孔更像岩漿滾烈的刀鋒。
死亡的感覺來襲,奚川太熟悉了,他試圖把自己放置於陽光明媚的土壤之上,可到處都是漩渦和浪潮。
深海和窒息,都是藍色。藍色——如果這是死亡的顏色,奚川覺得自己可以得到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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