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異物種能夠崛起,大概率也跟奚川有關。
“後來呢?”捷奇鼓起勇氣問,“你後來去了哪裡?”
奚川附著在花瓣上,從實驗室飄出來。花瓣沒多久就枯萎了,蝴蝶也不見了。奚川只能自己走,他沒有鞋,衣服單薄。
雪山太冷了,他找不到方向。
前面兩天,奚川只是呆呆地看著天空,看日升月落,他對一切都感到新奇。心和風一起飄蕩,他很快樂。可是後來,他逐漸感到寒冷,大自然的溫度他無法適應,就暈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奚川聽到了重而有序的腳步聲,來自不遠處。緊接著,德曼實驗室的應急警報聲也響起。
奚川這才反應過來,他其實並沒有走出多遠,實驗室就在他身後三百米的位置。
來了很多人,他們身著統一服裝,每個人胸口都有銘牌,有編號,他們手持重型槍支,作風凌厲。奚川以前見過這樣的服裝,他們是行政區的軍人。
爆裂的槍聲在德曼實驗室裡響起,混雜著無數尖叫聲,持續了一個晚上。
奚川害怕極了,他想逃跑,求知欲又架著他等在原地。他躲到了石峰後面,直到凌晨,部隊撤離,並且抗出數具屍體,還有一隻保險箱。
這些死去的人身穿白大褂,只不過純白的布料染上了刺目的鮮血。奚川認識他們,不久之前,這些天才研究員還在他身上探索關於基因的奧秘,剛把他斷裂的骨頭重新接上。
可今天,他們就這樣死了。
沒有悼念,沒有告別,也沒有哭泣。
奚川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對上了那些死不瞑目的雙眼。
接著,他又聽見那些軍人說的話——
“上級命令,德曼實驗室剩下的研究資料和實驗樣本不能隨意挪動,會有專人前來分類遷出。”
奚川的心驚了驚,他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能發出聲音,同時親眼看著初代德曼實驗室的大門緩緩關閉。
從此往後,再也沒打開過。
奚川恍然明白過來,這或許在陸博士的預料之內,他沒有修改密碼,卻提早更改了進入口令——指紋。
所以,奚川成為了人類能否再次開啟實驗室大門的關鍵。
可滑稽的是,現在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
奚川很瘦小,穿著白色的服飾,好像跟雪山融為一體,他跟在軍隊後面下山,沒人發現他。
軍隊的戰士開著車揚長離開,奚川站在無人區的荒野中迷茫失措。
帶血的手帕從衣服口袋裡掉出來,奚川怔怔地拾起它,躊躇不前。奚川不合時宜地想起那位慘死在自己面前的變異物種——我好像答應過他,要找到他的妻子和孩子。
湖中心,永夜島。
悲涼的鷹啼盤旋於上空,奚川循聲瞭望遠方,他看見了一片湖泊。
這片湖泊在雲霧繚繞下看不見盡頭,看似近在眼前,實則遠在天邊。奚川光著腳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到湖岸邊。恰巧岸邊停著一艘木船,他跳了上去,不會用發動機,他就用船槳。
就這樣,奚川又在湖泊裡漂了三天三夜。這裡太大了,辨不清方向,霧裡有狂風和驟雨,把奚川的小木船打翻,他掉落進水裡,掙扎著浮沉。
奚川就好像一朵偶然落入塵世裡的花,被風帶著流浪,於湍急的流水中冒險,有時危在旦夕,但他甘之若飴。
他以為這就是自由的滋味。
後來,奚川被幾個年輕人救起,他們把他帶回了家,雖然這個家只是用幾根木頭搭建起來的房子。奚川醒來後才發現,他在陰差陽錯下登上了永夜島。
永夜島的一切都很原始,包括生活在這裡的變異物種。他們思想單純,作風淳樸,唯害怕行政區的軍隊會突然上島對他們進行抓捕。
被抓走的變異物種沒有再回來過。
他們又告訴奚川,永夜島的變異物種數目有一千多名,並且仍在持續增加中。其中大部分由德曼實驗室製造,並被認為是殘次品的實驗對象。他們被遺棄在這裡,很長一段時間沒人搭理。於是他們遵循了人類最原始的繁衍本能,這二十年來,有很多孩子自然出生。
後來,行政區不知什麽原因突然又想起了在永夜島裡的變異物種,所以他們的日子就沒那麽好過了。
奚川明白過來,所謂永夜島,也只不過是行政區為處置變異物種而建造的一座大型牢籠罷了。如今研究員被殺,德曼實驗室被毀,永夜島也不可能幸免於難。
滅亡只是時間問題。
奚川在書裡知道了反抗這個詞的含義,他就不那麽喜歡坐以待斃了。
接下來的時間,奚川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包括他有限的知識,全部教於他的同類們。他教孩子們識字,建立不同於現在的三觀,為以後生路和生命做鋪墊。奚川未雨綢繆,在永夜島周邊搭建防禦系統,他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下學會了格鬥術。
奚川成為了被孩子們敬重的老師,變異物種推崇的領導者,可他那時依舊沒有名字。
變異物種不是不會反抗,他們只是不知道反抗,如今懂得抗爭的人來了,領導者非常偉大。
奚川沒有找到手帕主人的妻子,聽說她也被行政區的軍隊帶走了,這對夫妻隻留下一個孩子,他被大家保護了起來。
奚川把手帕還給了那孩子,一個長得像團子的Alpha,有一對可愛的獅子耳朵。奚川什麽也沒有說,沒有告訴小獅子他父親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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