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川也緩緩睜開眼睛。
“我好想他。”他說道。
申屠淮和阿禹都知道奚川口中的他是誰。
“阿鋒兩天前出了西區,前往郊區一帶營救幸存者,早上剛回來,又犧牲了幾名戰士。”申屠淮走上前去,拉開了遮蔽光線的窗簾,“下午,他會帶隊進入東區執行任務。”悲壯啊——室外的光線不強烈,很溫暖。奚川靠在阿禹的懷中,身體被支撐起來。他的眼睛已經不能適應哪怕任何一點光亮了。可是透過窗戶,他還是看見了不遠之外的校場內,在無數士兵的身影中,一位超脫凡俗的、英俊的Alpha。
他的Alpha——
“奚川……”阿禹撫摸奚川柔軟的頭髮,哽咽著叫他的名字。
奚川用盡全身力氣,抬起一根手指,他和申屠鋒之間隔著一面厚重的玻璃窗,也隔著千山萬水。
奚川凝望申屠鋒,顫抖的指尖從鼻尖開始,虛虛地描繪出Alpha輪廓。
直到再也堅持不下去。
“要永遠驕傲,要永遠自由,”奚川縹緲地勾起唇角,“再見啦。”
他的雙手遽然垂下,無力又空洞地懸於身側。
阿禹豆大的眼淚落下,他不敢動,更不敢用力擁抱奚川,他感覺這具身體的溫度正在快速流失。他無助地抬頭看向申屠淮:“博士……”
申屠淮深深地看著他們,開口道:“第十三輪稀釋,開始。”
申屠鋒聽到了某種召喚,帶著深沉的愛意,來自遠方。他心悸不已,驟然抬頭,可目之所及處皆是冰冷的大樓整齊聳立,單面玻璃窗反射出黑暗沉默的光澤。
隨後,這種呼喚便消失了。
申屠鋒呼吸困難,他想進一步探尋,往真理的深處走去,卻被人叫住了。
“阿鋒。”
申屠鋒回頭,看見申屠淮向他走來。
“大哥?”
“好久不見。”申屠淮說。
申屠鋒抿了抿唇,沒說什麽,目光顯然寂寞下來。
他們已經快三個月沒有見面了,將軍說博士不眠不休地研究能對抗毒屍病毒的血清,並且已經初見成效。
所有人都很振奮。
“你看到我好像很失望。”申屠淮看上去挺傷感,“不跟我好了?”
申屠鋒扭扭捏捏地說沒有。
申屠淮走上前,伸手撣去申屠鋒肩上的黃沙,“接下來有什麽戰鬥安排?”
“明天將對東區進行最後一輪搜救,後續等待將軍命令,對主城區進行轟炸。”
“然後呢?”申屠淮問。
申屠鋒深重地凝望申屠淮,思緒千回百轉,沉默片刻後,他說:“聶禁要回行政區,我送他一程。”
“有目的?”
“嗯,”申屠鋒點頭,“我要去瑪勒雅山脈。”
申屠淮說:“光這一個月,你進去了五趟。”
申屠鋒無力地笑了笑,他說:“哥,我沒有任何收獲。”
申屠淮無言,但他依舊有好消息帶給申屠鋒,“一個星期前,實驗室在五名受試者身上注射了稀釋血清,他們沒有發生任何反噬反應,並且在後續參與的毒屍戰鬥中,受傷後沒有發生變異。”
申屠鋒猛地一怔,他不可置信地皺起眉眼,“什麽?”
“阿鋒,能平衡人類基因同時抵抗病毒的血清,研製成功了。”
“那麽供體血清是什麽?”申屠鋒逼近申屠淮,壓著聲問:“以從前假設的方法,不論哪種,都離不開供體,即便要稀釋血清,即便我們得到了抑製惡性基因的報告,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哥,你幾個月你到底做了什麽?”
申屠淮感受到了空氣中的震顫,來自申屠鋒的質問和憤怒。他目光移向別處,鎮定片刻後又轉了回來,其實有點明顯。
他說:“抑製惡性基因的重點是惡性基因,並非抑製。”
申屠鋒擰著眉毛,他不大明白。
申屠淮繼續說:“你該知道,奚川身上的基因和毒屍基因其實同宗同源,所以只要稍微變化一下毒屍的基因排序,就能得到相似血清,就能進行稀釋。並且很幸運,陸博士在研究報告的最後附贈了一篇如何大批量複製稀釋血清的論文——他真的把一切都算計好了。”
行政區確實該懊悔,他們在很久之前,錯過了一個人才和一個走向成功的巨大機會。
可真的有這麽簡單嗎?申屠鋒不信。
“不對!”他說。
申屠淮半真半假的言辭,差點要把自己說服了,他問:“哪裡不對?”
所以申屠鋒就算有遲疑的觀點,他也無法辯駁什麽,畢竟不是專業的。
他梗著脖子不說話。
申屠淮拍拍弟弟的肩,語重心長地勸,“阿鋒,不要把自己困住了。”
“我知道。”申屠鋒的精神又低落了下去,他看向遠方,風吹來的方向,帶著輕微涼意,冬天馬上又要來了,“稀釋過後的血清什麽時候可以全面量產出來?”
“一個月。”申屠淮說:“不過無法保證對每個人有效。”
“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只是人類個體的基因差異而已。”申屠淮說:“血清只要能保持95%的有效率,我們就可以在這場戰爭中取得勝利。”
申屠鋒頷首,“我們不用轟炸城市了?”
“不用了。”
“嗯,”申屠鋒笑了笑:“那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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