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侍從原本是段澤田的侍從,這段澤天也是這村子裡考出去的人,如今已有四十又六,曾是元恩三年的進士,現官至縣令,是出錢維持宗祠和族學的人,更是這族中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段澤田聽說族中有了新的舉人,想著即便是日後他給不了自己助力,也能相互幫扶一下,這才起了結交的心思,讓自己的侍從送份禮物過來。
在眾目睽睽之下,侍從滿臉堆著笑來到了段錦面前,先是朝著他行了禮,然後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下,笑呵呵的道:“我乃荊州知縣段澤田的家仆,聽聞公子考中了舉人,今日特奉家主之命給段錦段公子送來賀禮,還望段公子不要嫌棄。”
說罷,侍從揮手朝著身後的人示意,那些人也是有眼力見的,很快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東西抬了過來,放在了段錦面前。
侍從看著那些東西,笑著介紹道:“我家老爺深知科舉艱難,這箱是給公子上京科舉的盤纏,這箱是老爺曾經看過的書的謄抄本,這些則是一些家用。”
侍從指著的家用,卻是一捆捆的布料,還有一套文房四寶,一看就非常用心了。
百姓們簇擁著段錦朝著祠堂走,沒有想到中途會發生這種事情,覺得詫異又覺得羨慕,不說送東西的人是這村子裡人人都知道的大人物,就說眼前這些東西就足以讓人稱讚上許久。如今,那大人還那麽大老遠的讓人將東西給送過來,足以見他對段錦的重視。
段錦看著面前人,臉上既沒有受寵若驚的神色,也沒有任何的詫異,看起來平淡極了,他抬手朝著面前人做了一禮,“有勞了,還請回去時一定要告訴大人,非常感謝他送我的這些東西。”
那人見段錦這般客氣,連忙彎腰還禮,連聲道:“不客氣,這是我該做的。”
段錦臉上浮現出了淺淡的笑容,看著面前人道:“今日這村子裡要舉辦宴會,閣下若是有空不妨留下來參加,也能吃上一頓現成的再走。”
原本他們就不急著回去,眼下聽著段錦這話,這侍從略微思索了一番便答應了下來。
很快,段錦便安排人將他們引回了段家讓他們把東西放下,之後再邀請他們入席吃飯。
而段錦做完這些之後,他又看向了還跟在旁邊的那些族老們,朝著他們笑了笑,“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過去吧!”
說罷,段錦便牽著林洛走在了前面,像是一點都不記得剛剛被族老們拒絕的事。
族老們見段錦這般我行我素的樣子,相互對視了一眼,有人還想上前阻止段錦,結果被他旁邊的人一拉,朝著他搖了搖頭,“段大人都送禮來了,想必是對他極其重視的,日後他也定能有更高的成就,還是隨他吧!”
所謂的習俗,不過也只是有權之人制定的規矩,當他們發現有人比自己更有權力,那更改他們的規矩也不是不能。
那族老聽到這話,雖然還是有些不甘心,可是抬頭看了一眼前面挺拔的背影,想到剛剛那侍從的恭敬,終於還是忍了下來,“行!”
段錦就這樣牽著林洛,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緩緩來到了祠堂。
今日的祠堂不再是那般老舊的模樣,反而早早的掛起了喜慶的紅布,旁邊還掛上了兩串鞭炮。
在段錦他們過來的時候,那守著鞭炮的小子朝著村長喊了一聲,“這鞭炮可以點了嗎?”
“點!”村長雖然還是不能理解段錦的執著,可是該有的禮儀他還是要做到位的,隨著他這話音落下,鞭炮劈裡啪啦的響了起來。
段錦踏著那鞭炮的喧囂聲,在揚起的硫磺當中,帶著林洛一起跨過了那高高的門檻,朝著內堂走去。
這祠堂的外間掛著段家族人獲得的牌匾和榮譽,裡間則是供奉著族譜,以及一些對於段家來說至關重要的人的牌位。
林洛沒有來過內間,踏入裡面的那一刻,甚至覺得自己身上有些發冷,讓他忍不住抖了一下,在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之後,整個人更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似乎是察覺到了林洛的異樣,段錦扭頭朝他看了一眼,還拍了拍他的手。
林洛回過神來,對上了段錦擔憂的目光,朝著他搖了搖頭,示意了一下不用擔心。
段錦收回了視線,沒再說話。
既然都已經準許段錦帶著林洛進來了,那族老也沒有多說什麽,看著他們之間的互動,也只是瞅了一眼。
其中最為年長,也是最為有威望的一個族老來到了供桌前,從牌位下面的一個抽屜裡,拿出了兩本本子,一本厚,一本薄。
厚的那本是族譜,薄的那本則是記錄了他們村子裡的榮耀大事,今日就是要把段錦考上舉人這事給寫上去。
那族老拿出薄的那一本,又將厚的那本放了回去,然後點燃香站在牌位前,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唱詞,大致的意思就是讓祖宗們保佑段錦這個好不容易考出去的子孫能夠在有生之年官運亨通,庇護他們村子裡的人。
那唱詞的語調格外古怪,在這灰暗的祠堂裡,眾人莊嚴肅穆,面前只有一堆牌位,鼻尖還能聞到一股子木頭髮霉和檀香結合的味道,隱隱有種讓人頭皮發麻的感覺。
等到那族老說完那些唱詞,他便扭頭看向了段錦,朝著他道:“段錦,你過來,在這裡寫下你的名字和如今的功名,再給祖宗們上三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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