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身戾氣,冷眼看著腳邊還在哭泣不止的龍蛋。
這所寢殿如同被雪覆蓋般,除了銀白再無其他的顏色。
除了眼睛和皮膚之外,男人全身上下也只剩下了銀白一種顏色。
剛從沉睡中被吵醒,垂及腳踝的銀發來不及束起,松散垂落著,有幾根頭髮垂掛在雙肩上,此刻正呈現出炸毛的狀態。與15年前相比,現在的蘭洛早已褪去了當初的青澀稚嫩,五官比從前更加深邃,也多了從前沒有的攻擊性,這張臉不管做什麽表情都十足的生動,冷眼看人時,能將人的靈魂都給凍結。
龍蛋卻絲毫不怕,因為他是一隻小火龍,火可以化冰。
所以,不管蘭洛驅趕它多少次,他都執著地黏在蘭洛身後,企圖用自己的火熱暖化這塊寒冰。
“還哭?”低沉的嗓音落下,龍蛋立刻停止了哭泣,他滾到蘭洛的腳邊,貼著蘭洛光/裸的腳背蹭了蹭。
“鍋鍋,窩來陪你碎覺覺啊——”
火紅色的龍蛋表面突然亮起了光,在還沒灼傷蘭洛的腳背前,就被蘭洛無情地踢飛了出去。
寢殿門口是花園,花圃裡隻種了無盡夏一種花。
龍蛋正好落在了一大團無盡夏中,花葉支撐不了多久,他還是掉在了土裡,有了這短暫的緩衝,他沒有被磕傷,卻還是裝模作樣地嚎: “嗚哇哇……”
蘭洛動了動食指,幾根冰凌扎在了龍蛋身側的土裡,龍蛋才哭了兩秒鍾,就乖乖閉上了嘴巴。
他吸吸不存在的鼻子,表面生起一團火,環在他周圍的冰瞬間化成了水。
“回去,別來打擾我。”蘭洛丟下這句話,轉身進屋,龍蛋見狀立馬滾了過去,在蘭洛關門之前,從門縫裡滾了進去。
“不肥去,窩要跟你待在一起。”龍蛋再次往蘭洛的腳邊滾,他這次學乖了,在距離蘭洛腳邊一寸的距離停下,仰起蛋尖尖,一副乖巧模樣。
蘭洛卻不吃他這一套,冷聲驅趕: “信不信我把你踢碎?”
龍蛋往後退了點距離,表層亮起紅色的熒光,給自己架起了火焰防禦,自信道: “不信,鍋鍋不會桑害窩的。”
蘭洛嗤道: “別太自信。”
龍蛋哼哼道: “這是鍋鍋給窩的至信呀,你剛才明明可以把窩踢到地上,但你沒有,你那麽寶貝那些花花,可你還是把窩踢到了花花上,讓窩落地的時候不被桑到,你一定很在意窩,你絕對不會桑害窩的。”
蘭洛額角青筋直跳。
每一條龍生來便有記憶傳承,在蘭洛的記憶中,龍不是群居動物,父子兄弟也能反目成仇,互相爭鬥。
龍生性殘暴,當然也有溫順的龍存在,但,絕大部分的龍都是冷血無情的。
這隻還未破殼的小火龍是龍族異類,如他的屬性一樣,他熱情似火,蘭洛用最冷漠的態度對待他,依舊無法趕跑他,反而激發了他的鬥志,比從前還要火熱。
跟西亞他們相處時,蘭洛都忍受不了過於親密的接觸,更別提被一隻還沒破殼的龍蛋黏著了。
他趕小火龍走,不是因為討厭,而是不想被小火龍黏著,讓他真的傷害小火龍,卻是做不到的。
“把舌頭捋直了再來跟我說話。”無可奈何之下,蘭洛只能找到這麽一個借口。
龍蛋左右搖擺,扭捏道: “窩還是小寶寶,責樣嗦話沒有問題的,駱矢鍋鍋嗦窩責樣嗦話很闊愛,等窩從蛋蛋裡粗來之後,窩再綠直舌頭!”
蘭洛冷笑: “駱矢人好,他不想傷你的心才會這樣說,你這樣說話真的很蠢。”
龍蛋倏地停止了搖晃,表面的紅色熒光還亮著,蛋尖尖裡沁出許多水,還沒流下來就被高溫蒸發掉了。
“嗚哇哇,窩不蠢!嗚哇哇,鍋鍋怎麽闊以說窩蠢,嗚哇哇……”
蘭洛彈了彈手指,將龍蛋凍結了,沒幾秒鍾,厚厚的冰塊就被高溫融化了,再凍再化,折騰了幾次,蘭洛被磨得沒了耐心,小火龍卻摸到了其中的樂趣,玩得不亦樂乎,眼淚不知何時停下了,不時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冰與火天生相克。
這隻龍蛋是蘭洛的弟弟,年紀小,融化蘭洛的冰的本事還是有的。
蘭洛再次打開門,撈起飄著濃煙的龍蛋,往高空中一甩。
龍蛋如火紅流星般在夜幕中飛過,眨眼之間就消失不見。
龍蛋的身影已經消失,他的聲音還在院子裡飄蕩: “鍋鍋你等著,窩馬上就來找你。”
蘭洛: “……”
蘭洛重重甩上門,被小火龍一番折騰後,早就沒了睡意。
他走到窗邊,望著月色之下盛開的無盡夏出神。
他應該要感謝小火龍,將他從噩夢中解救出來。
自懷夏消失之後,蘭洛被困在了重複的夢境之中。
夢裡他趴在懸崖邊,伸出的手已經抓住了懷夏,手心卻在下一秒落了空,只能眼睜睜看著懷夏消失在自己眼前。這場夢持續了15年,幾乎每一晚都會折磨他。
夜風吹拂無盡夏,清爽的香氣將蘭洛緊緊包裹。
曾經的蘭洛不知道懷夏身上是什麽氣味,直到偶然遇見這種花,才明白,那是無盡夏的氣味。
這種花生長在懷夏消失的懸崖邊,被蘭洛帶了回來,移栽到這片花圃裡。
印象中,無盡夏散發著人死之後的氣味,花圃裡的花經過他的精心栽培之後,仿佛變異了般,在花開之後,散發出讓他熟悉又懷念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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