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關於生命、關於“自己還活著”這一點的慶幸和感激,在言息閉上眼時,蔓延過他的內心。
一種對於生的渴望,並不強烈地,只是細微如窗前日暮的風一樣,在慶幸與感激的土壤上,催動久未有過生機的心靈的枝乾,冒出那麽一點點、卻長勢可喜的新芽。
他確定了。
他想要活下去的。
——想要去喜歡這個人,想要去愛這個人,就像這個人如何喜歡自己、如何愛著自己一樣。
而且想要更多的喜歡和愛。
想用這些更多的、蓬勃的、生命力一樣的東西,催動自己關於生、關於愛的渴望。
他安心地閉上眼。
經歷過無數個明天。
第一次覺得,明天是個值得期待的明天。
……會是個,好天氣吧?
*
明照衣慢慢地醒來了,天還是黑的,清淺的微光見縫插針地流動在遮光窗簾的縫隙間。
從火場嗚嗚喧鬧的警笛聲與人群聲,乍然到另一個寂靜的氛圍裡醒來,即使是他,也花了一段時間反應過來。
在半夢半醒之間,他側了側頭,看見言息趴在枕頭另一邊,也側著臉面對他,安靜閉著眼,滑到肩頭的幾縷長發被他壓在枕上,光潔的臉頰也壓出了紅痕,是那些調皮的發絲的形狀。
大概因為第一次見到睡意這麽沉的言息,他怔了片刻。
然後毫無自覺地,陷入對眼前人貪心的注視之中。
——看不膩的。
稍稍漫不經心地遊走思緒,把這份被吸引放到時間的維度上去,明照衣不難得出這樣讓自己也錯愕的結論。
既是對方是永遠也看不膩的,也是自己永遠不會膩煩注視對方這一舉動。
明照衣為此稍稍感到不好意思,但——也是“稍稍”而已。這並不妨礙他順從心意,抓起言息散落在床上的一縷長發,印上輕不可察的一個吻。
其實,遠遠不夠的。
一想到差點失去對方,就想要抓住對方,困住對方,直到對方身上每個地方、每一根頭髮都印上屬於自己的痕跡才敢安心放手。
——想想就知道,這種事只能想想。
心底還有條做人的底線崩在那裡,更何況那樣做的話,肯定會驚跑一句“我愛你”都會嚇得逃掉的小息的吧?
也許他就是這樣感情特別豐富的人。不想讓這樣的感情成為自己或對方的負擔,只能克制,克制到極點反而容易觸底反彈。只有夜深人靜的此時,理性稍稍松懈的此刻,他才容許並放縱自己,用目光佔有對方身上的每一寸領地。
不可抑製地注視著對方。
直到言息半夢半醒間喉嚨裡發出含糊的哼聲,然後閉著眼,抬手無比嫻熟地向他探去,摸索到明照衣的胸膛然後停住。
一下,兩下,明照衣臉上難得露出這麽怔然空白的神情,聽見自己的心跳共鳴著靈魂的震動,一聲一聲在耳膜放大。
——那一定是做過許多次才如此熟練的動作。
乾渴。
無法抑製想做些什麽的衝動。
“小息……”
喉嚨裡發出低啞的聲音。
“……嗯?”言息居然回應了他,迷迷糊糊地撩起眼皮,或許以為那是夢吧,或許還沒有清醒過來,僅僅輕哄般拍拍他的肩。
明照衣的臉卻忽然在視野裡放大。
言息慢慢睜大了眼。
——一個珍惜的吻,落在言息眼皮上。
言息略顯無措,眼皮顫了顫便卡在那裡,手指無意識捏緊明照衣肩頭。
吻沒有停下,而是雨點般淅淅瀝瀝落在他額頭、眉心和鼻梁。仿佛借這些清淺的吻克制著什麽——但顯然片刻後在強烈的感情驅使下,失敗得徹底,並很快從克制轉為預告。
預告著,雨勢的由小轉大。
他單手輕柔而珍惜地捏住言息下巴,卻堪稱瘋狂地吮吸起柔軟的唇瓣,吻勢凶急。如同忽然而至的暴風雨,摧殘著色澤清麗的單薄花枝,叫顫抖的花瓣漸漸染上靡紅色彩。
“哥……”偶爾從舌尖泄露的一聲也被對方無情地吞噬,連呼吸都幾近被對方卷走,剛剛睡醒的言息神智尚未清明,主動權便幾乎全部喪盡……
而且,吻得太凶了,言息還沒有應對這樣的明照衣的經驗。他本人關於親吻的經驗其實不足得很,有限的一些也是跟明照衣實踐出來的。
所以——
完全是在,被動承受對方侵略的吻啊。
不過……
好像有學到了。
啊啊,所以,還可以這樣親親啊?就好像一寸一寸舔舐過對方靈魂一樣的親吻,學到了,下次一定自己試試!
——大約過了多久?言息不知道。
反正明照衣終於停了下來,退出些許,抬起那張因為克制而冷淡得刺人的臉,垂眼看著言息。
看著他被親得氤氳泛紅的眉眼,看著他眸子微微渙散,發出“哥哥,我喜歡”這樣黏膩得融化人的鼻音。
等等、
在說什麽?
冷淡抑製的表情瞬間破開了殼子,明照衣露出少年人那樣的、面對表白的呆怔表情,無措地開合著唇,“小息,你、你說什麽?”
這種時候,手也簡直不知道放哪裡好了。
瞳仁縮為一點,那對寶石一樣美麗的眼睛回過神時閃爍著炫目的光彩。
“我在說喔,喜歡哥哥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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