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攻自然只能為主角受破了無情道,繼而長出情骨來。
可江獻卻絲毫不信他。
“師兄撒謊。”他低聲道。
“就算我長出情骨,就算你回來,也不會來紫微峰多看一眼。”
心口像是破開了一個洞,生機不斷流逝。
謝盈睜不開眼,只能枕在江獻肩頭,眼前一片黑暗,唯有耳邊四面八方傳來各種嘈雜的聲音。
有白允劇烈的喘息,有秋無際幾人爭奪屍體時的刀鋒相接,唯獨沒有江獻的聲音。
男人好似一座冰山,除卻周身寒涼的氣息,只剩淡薄緩慢的心跳聲。
廟外狂風大作,謝盈身後的簾幔被吹得在空中凌亂飄蕩。
“掌門師叔?您何時來了?”他聽見滄瀾山弟子發現了江獻的存在,細碎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誒?這人是誰?有些眼熟。”
江獻充耳不聞,隻偏執地用靈力化出霜雪,以為凍住他的傷口,就能留住他。
謝盈逐漸聽不見聲音,這具軀殼離死亡又近了一步。
他好似被江獻抱了起來。
他無知無覺,並未瞧見純白光芒自這具身體的眉心鑽出,鑽入秋無際懷裡那具死了五百年的屍體眉心裡。
也未曾瞧見,有人從不可置信到恍然大悟,再到聲嘶力竭,一如五百年前,跪在他身旁痛哭。
他從來不知,他的殘忍,可以讓人痛不欲生五百年後,再次體會何為錯過,何為天命弄人。
謝盈安然閉眼躺在江獻懷中,像是睡著了。
*
冰冷的水流從耳朵與鼻腔灌入,謝盈猛然嗆醒。
掀開眼皮,映入眼簾的是飄雪如絮的蒼白天際。
他的身體正順著初冬的河水,不停往下遊飄去。
好在這副身體的修為似乎不低,稍稍提起力氣,便從水中飄然飛到了岸邊。
這般輕盈自如的感覺,似乎有些熟悉,還有些令人不妙。
謝盈站在岸邊,低頭凝視水中倒影。
水中的人面頰蒼白,是許久不見日光的白。
鼻梁挺翹,唇色淺淡,眉心紅痣如雪中一枝獨秀的豔色,多看一眼,就要被吸走精魄。
可他眸光卻又溫柔,顧盼之間湛然若神。
“……”謝盈閉眼深吸一口氣,“系統。”
識海裡沒有動靜,他隻好再喚一遍,“系統?”
還是沒有回應。
謝盈環顧四周。
放眼望去皆是灰白岑寂的山林,茫茫大雪裡,連山雀的影子都沒有。
且不說系統為何會讓他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就算他重新回來,睜開眼為何是這番情形?
果然不該相信蠢系統。
沉思片刻,謝盈決定先尋路去附近的城鎮打探消息。
誰知剛轉身,遠處蘆葦叢裡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宿主!宿主救命啊!”
謝盈扭頭,只見一隻羽毛雪白身形圓潤的鴨子一搖一擺朝自己狂奔而來。
而那隻鴨子後面,拿著砍刀的樵夫正在大步追趕,勢必要把今夜的晚餐抓到手。
謝盈:“……”
謝盈指尖微動,藤蔓破開雪層,自地裡拔地而起,困住樵夫的雙腳。
鴨子由此脫險,癱軟在地。
“嗚嗚嗚宿主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那樵夫聽見鴨子說話,絲毫不懼,仍舊盯著鴨子圓潤的肚皮。
謝盈緩步走過來,指尖掐了個簡單的訣,鴨子就被藤蔓托舉到他手邊。
他伸出指尖,撫摸過鴨子胸前順滑的羽毛,方才垂眸看向樵夫。
“這隻鴨子是在下愛寵,勞煩閣下另尋其他禽類。”
樵夫因藤蔓的緣故佝僂著身形,抬頭一見他面容,整個人像是看癡了,呆呆跪在地上。
“神仙……神仙顯靈了?”
謝盈眉頭微皺,後退一步。
只是此刻他無佩劍在身,無法禦劍尋路,隻得問路。
手探進袖子,可謂是兩袖空空。
謝盈頓了頓,溫聲問道:“不知閣下可知這附近的城鎮往何處去。”
樵夫本是直勾勾盯著他衣角處滴落的水珠,幾乎要忍不住用嘴去接,聞言又遲鈍地‘啊’了一聲,“這裡是京城郊外的鳴鷲河,道長順著上遊一直走,就是京城。”
謝盈淡笑:“多謝。”
他揮手,撤去樵夫身上的藤蔓,轉身離開。
可那凡夫俗子,卻像是被丟了魂,仍舊困在原地,癡癡望著他的背影。
抬手間能讓枝葉複蘇破土而出,不是神仙是什麽?
*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謝盈終於瞧見了大雪下的京城城門。
京城,亦是人間煙火氣最盛的地方。哪怕是蒼茫白雪,都蓋不住朱牆的顏色。
“宿主,你都不好奇我怎麽把你的身體運出來的?”系統鴨被他拎在手裡,抖了抖翅膀。
謝盈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語。
系統鴨輕哼一聲,繼續道:“這也不能怪我,實在是宿主死的不是時候,整個秘境,就宿主原來的身體可以一用。本來死過一次的身體是不能用的,但是這五百年來,這具身體被保養得很好,就連死前枯竭的經脈都修複了,實在是系統演算出來的上上之選。”
“不過呢,我也知道宿主不想醒來面對主角團,所以——”系統鴨清了清嗓子,頗為得意地說,“我就用殘余的系統能量控制宿主的身體,從秘境裡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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