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有人在暗地裡悄悄為他安排好了所有的瑣事。
他眉心微動,心頭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他索性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看看最後寫的什麽。
是蘇源吉謄抄的字,很工整的落在最後一頁,沒有絲毫情緒。
江言卻忍不住長歎了口氣。
最後一頁只有三個字,寫著:
他怕黑。
江言確實是怕黑的。
因為度過了漫長的歲月,江言最怕某種虛無的存在。他害怕長時間的黑暗,害怕只有一個人的地方。
李承夷會知道,是因為他離開這個世界的那一天。
那時候江言已經在地牢裡待了幾天。平日裡不曾有絲毫亂過的衣衫,此刻也顯得髒亂不堪。凌亂的發絲搭在身上,低垂的眼眸顯出幾分頹喪。
皇帝心知自己理虧,不敢來見江言,卻也不讓別人來見。江言完全是一個人在黑暗的地牢裡坐了五天。
只有偶爾從外面遞進來的飯菜交代著時間的流逝。
說實話,江言不喜歡這種死法。
他最討厭黑暗,黑暗總是讓他懷疑自己是否真實存在。
或者說,他懼怕黑暗。
第六天的時候,江言才恍惚聽見地牢口有人喧嘩的聲音,夾雜著刀劍碰撞發出的刺耳鳴響。
他有些恍惚,又有些期待地看著。
李承夷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那個霽月風光的人,從來如神仙般叫人不敢靠近,此刻卻雙手雙腳都被鎖鏈拷著,無力地靠在肮髒的牆上。
凌亂的發絲不減他半分俊朗,縱使是身處這樣的境地之中,他的脊梁依舊是挺直的,反倒更叫李承夷心中一哽。
許是沒適應外來的光亮,他下意識伸手擋在眼前,眯著眼睛。
李承夷顫抖著走過去。
“小夷,”他皺著眉頭,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不喜歡黑。”
這三個字,李承夷寫的時候力氣已經完全透過紙背。
每一筆似乎都要花光他所有的力氣。
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李承夷已經的手掌已經被死死按住的指尖壓出來血跡。
寫下這三個字的那天,正是李承夷的即位大典。
第46章 古代世界5
晚些的時候,蘇源吉看著時間差不多,便回到了安排江言住的偏殿中。
小江公子並未換上那件青衫,仍舊著入宮時的紅袍。此刻正倚靠在窗邊,手中拿著他抄的小冊。
慵懶下來的時候,小江公子完全是先太子的翻版,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蘇源吉也忍不住愣了愣。
蘇源吉更年輕些的時候是見過先太子的。那樣的人,無論是誰見了都會忍不住在心裡記一輩子吧。
著實是像,就是親兒子也沒這麽像的吧。
有這樣貌在,其實那衣服穿與不穿也無所謂了。
“小江公子,跟咱家走吧?”蘇源吉恭恭敬敬地過去,請人到了陛下所在的起居殿。
蘇源吉特意將江言的寢殿安排得離宮中心甚遠,以防陛下責問起來為何沒有將人投入地牢。
江言這一路走來,倒是看到了許多太監奴婢,只是一個個看著都惶恐不安。遇著人了就埋頭行禮,不敢有絲毫張望的模樣,顯然是平日裡怕到了極致。
還沒走到殿中,先聽到一聲巨大的聲響,似乎是什麽重物被狠狠踢倒在了地上。蘇源吉心中一驚,趕忙低眉順眼的進去。
李承夷正一臉怒意地站在寢殿中間,身前跪滿了不住顫抖著的奴婢。
帝王的指尖微微顫抖,顯然憤怒到了極致。旁邊躺倒著桌案和一堆摔碎在地上的東西。
他的手緊緊地握住了一柄沒有劍鞘的劍身,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血順著手掌握住的地方一點點往下滴。
“誰許你們動這柄劍的?”
他寒著臉,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眾人。
“朕說過,任何人都不可以碰它!”
李承夷雙目充血,顯得異常狠戾,帶著幾分病態的癡狂。
他狠狠一腳揣在了離他最近的太監身上,那小太監被踹翻在地,又立刻爬起來,顫顫巍巍地埋頭跪在地上,身子抖個不行,幾乎快要休克過去。
蘇源吉暗道不好。
這些新來的下人忘了提點,定是私自擦拭了先太子留下的劍身。
只是陛下正是盛怒,他自然也不會這麽沒眼力見的叫陛下留下這太監的性命。
算了,左右不過是個太監罷,往後多給他家人稍些銀錢也便是了。
“陛下若是為了這劍殺人,可是先太子的罪過了。”卻聽見有人朗聲道。
誰能這麽大膽,敢直接勸陛下,還毫不避諱地搬出先太子?
蘇源吉用余光探去,果然見江言不知何時進入了殿中,此刻正站在殿門處,顯然是看明白了眼前發生了什麽。
然而蘇源吉一時腦中短路,竟未想到小江公子怎麽會知道那是先太子的佩劍,只是心中暗暗擔心:小江公子這一出頭,恐怕有可能鬧得性命難保。
到時候,又該怎麽跟江映江大人解釋呢?
李承夷怒極反笑,笑聲叫人不寒而栗。他慢條斯理地將手中的劍珍重地放在懷中,用繡著龍紋的袖子輕輕擦拭著,像是在對待什麽絕世珍寶。
等擦乾淨了劍上的血跡,他才冷冷抬眸看這不知死活之人。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