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茫然地抬起頭,這是一條長長的蒼白的走廊,看上去是病房外的走道,每扇門都緊閉著,格外安靜。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都是髒兮兮的腳印,遍布各個方向,雜亂無章。
“這、這是哪兒?”
他神色恍惚。
“這裡是安全所。”穆山顯遞給他一杯剛接的水,聲音寧靜,帶著一種能讓人安心的魔力,“你太累了,被人發現暈倒在路邊……軍區醫院傷患太多,我便讓他們把你接到這裡來休息。”
安全所還有另外一個通俗的說法,就是“精神病院”,凡是徹底陷入混沌狀態、精神圖景已經分崩離析的哨兵都會被送到這裡來。
雖然他們的精神域崩潰了,但是□□還活著,這種情況比植物人還要糟糕,活著,但又不算活著。有些家人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就會把那些哨兵送到安全所裡來。
這裡足夠安靜,有醫生、護士幫忙照顧病患,只是因為氣氛太過凝重,總感覺蒙著一層死亡的氣息,所以很少有人來。
穆山顯剛邁進電梯,就聽到走廊裡一陣凌亂匆忙的腳步聲,他立刻有種不好的預感。陷入混沌狀態的哨兵肢體是不會動的,醫生、護士也不會在這種地方狂奔亂跑,那答案就只剩下一個。
等他快步走出來時,謝景已經因為驚厥而暈倒在了地上。
謝景掌心按住了額頭,聞言,緩緩抬了起來。
“……抱歉。”他試圖回想什麽,但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都很難受,嗓子像是被什麽梗住似的,堵得他呼吸不暢,“我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這次的變異種毒性很強,你雖然沒有被咬傷,但是被抓傷的地方還是滲入了輕微的毒素,這種毒素會侵害你的大腦,擾亂你的神經系統,這段時間你會出現一陣混亂的情況,是正常的。”
穆山顯握著他的手腕,輕柔地放了下來,“不過現在已經配置出了解毒劑,陳醫生給你打過針了,休息兩天,等毒素代謝掉就好。”
謝景呆呆地看了他兩秒,慢慢點頭。
原來是這樣……
他像個被喊一二三定的木頭人,行動遲緩,完全看不出當天晚上行動果決、條理清晰的痕跡。這其中有部分毒素的原因,再加上疲勞導致體力不支,病情加重;但直接造成現在狀況的,是哨兵隊伍在下水道附近發現了殘肢和血肉碎屑。
經過對比DNA後,確認了死者的身份。
是露希婭。
謝景趕過去時,看到的已經是被打掃過後的現場了,哨兵們把那隻卡在下水道縫隙口的變異種拽了出來,切斷了它的脖子,從它的牙齒裡取出了一隻變形的銀戒。
……那還是謝景幫她在飾品店裡挑的。
露希婭是個愛美的女孩子,即便工作原因不能戴飾品,但是她總會放一只在她隨身的包包裡,一到下班時就戴上。總有人調侃地問是不是結婚戒指,但她沒有男朋友,也沒有選定的哨兵,只是覺得銀戒套在無名指上尺寸剛好,又漂亮,便把戒指留在了這根手指上,沒有特殊的含義。
只是喜歡而已。
後來的事,穆山顯並不清楚,謝景脫離主角身份後,再也無法使用主角特有的回放功能。按理來說只要是宿主指定的目標都可以,但或許因為他是bug,所以這個功能徹底失去了作用。
總之,穆山顯再查看謝景的消息時,才知道他病倒了。高燒不退,甚至差點引發心衰,好在最後終於搶救了過來,只是昏迷的時候他躺在床上一直喃喃自語,誰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麽。
軍區醫院裡到處都是人,為了讓他好好養病,穆山顯就把他調到了安全所。安全所裡除混沌狀態的哨兵外,還收容了一大批沒有確認身份的屍體,顯得略微有些陰森。
謝景目光望向一旁的房間,透過房門上的玻璃,他看到一個年輕的哨兵躺在病床上,他身上蓋著薄薄的白色被單,呼吸面罩蓋在他臉上,看不清具體的面孔,但莫名有種蒼白的感覺。
他就那樣躺著,一動不動。
“我好像見過這一幕。”謝景忽然說。
“什麽?”
他抬起手,隔著玻璃輕輕點了點。
“你見過嗎?植物人,安安靜靜地睡在那裡,一動不動。”他喃喃地說,“其實是會動的,他的手指會動,眼睛也會眨。植物人其實和真人沒什麽區別,是活的,會呼吸,就像睡著了一樣。”
穆山顯沉默。
大概是剛醒過來,再加上連日的打擊,謝景的語言系統難得地紊亂了,沒有邏輯。
過了半晌,謝景好像漸漸清醒了。
“……嗯,我看過。”他收回了目光,“大概是以前查房的時候看到過吧,抱歉,大概那個毒素還沒有完全清除,我現在可能有點不太正常。”
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跟穆山顯說起植物人,甚至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在胡言亂語,說些傻話,但是他控制不了。
“沒關系,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穆山顯抬手,溫熱的指腹捧住了謝景的側臉。他個子高,手腳也大,輕輕一捧,就遮住了謝景的半張臉。
醫院冷氣打得很足,謝景身上穿著單薄的條紋病號服,這點薄薄的布料並不足以抵禦吹下來的冷氣,觸到熱源,他下意識地縮了縮,但很快,又忍不住往穆山顯暖熱的掌心貼了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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