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從口袋裡捧出一把新鮮的青棗,裡面夾著幾顆零碎的糖,戰戰巍巍地放到穆山顯的辦公桌前。
“就就就這些,真真真的沒有了!!”
起因是他看到謝醫生光腦旁邊放著一隻糖罐,他一時貪心,詢問謝醫生能不能拿幾顆帶走,因為他家裡有個剛兩歲的小女孩。謝醫生知道後,不僅給了他糖,還給了他一把青棗。
他拿回來時有多高興,此時就有多悔恨。
穆山顯的目光落在那一把散落的青棗上,雖然不如災難前種植的棗那樣大顆,但也是飽滿新鮮的。時局艱難,謝景卻能隨手掏出一把棗送給勤務兵,可見他家底不是一般的殷實。
他撥開青棗,幾顆彩虹珠光紙包著的糖粒安安靜靜地躺在桌面上,摩擦時會發出比較響的簌簌聲。
穆山顯看了半晌,收回目光。
“他是不是跟你說,這些不需要你付錢,他是因為喜歡孩子,所以才贈送給你的?”
勤務兵震驚地抬起頭,“……是、是。”
“那你知道他為什麽要用這些來跟你交換麽?”
勤務兵更茫然了:“不、不知道。”
穆山顯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因為他有一個少將軍銜的丈夫,而決定他丈夫能否升職的那個人,現在就坐在你面前。”
話音落下,辦公室裡一片死寂。
勤務兵瞪大了眼睛,豆大的汗從額頭上滴了下來。即便他再愚蠢,也明白了還有一個詞能夠精準描述剛才發生的一切:賄賂。
其實,他不是不知道謝醫生在賣人情,只是貪心淹沒了他對風險的恐懼。一把棗一把糖而已嘛,給小孩子吃的東西,有什麽要緊的?
他就是這樣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把那天價的水果和糖塞到了自己的口袋裡。
他兩腿癱軟,半跪在地上:“上上上將——”
但是穆山顯沒有給他求情的機會。
“把這些東西都送回去,你以後也不用在我身邊辦事了。”
話音落下,勤務兵徹底癱了下來。
但他知道,自己還沒有被踢出金海,已經是上將格外開恩了。起碼他還能和老婆孩子一起留在家屬樓裡,還能享受著軍隊的供給,不必和外面的流民一起住在白塔庇護所裡,為白塔打工。
沒過幾秒,他抖著腿快速爬了起來,把那堆棗子全部裝了起來,一個都不敢漏下。
只是在撥弄糖果時,穆山顯忽然按住他的手腕。
士兵抬起頭,上將冰冷的目光看得他膽戰心驚。
“這個留下。”對方說,“等會兒我拿去研究所檢測。”
勤務兵這才明白,上將是擔心裡面摻雜了不該有的成分。
“是,長官。”
他留下了兩顆用來化驗的糖,把其他的都打包後,出門後馬不停蹄地去往了醫院。
穆山顯放下文件,中指輕輕按了按太陽穴。
他情緒放松或者出神的時候,就不怎麽控制得住黑獅。不知什麽時候黑獅又跑了出來,懸浮在空中,爪子輕輕撥弄著那兩顆亮晶晶的糖。
“您這又何必呢?”017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謝景並沒有惡意,這也算不上賄賂,最多只是對您的關心罷了。”
穆山顯聲音很沉:“不適宜的關心,就是越界。”
017便不說話了。
其實在它的視角裡,這個謝景就是以前的謝景,就像上個世界的穆山顯也是這個世界的穆山顯,既然內核相同,只是記憶有些許變化,那為什麽不能當作同一個人呢?
宿主對新謝景的態度實在讓它捉摸不透。
黑獅撥弄了兩下,其實它的眼神和鼻息都能感受得出對眼前的新事物很感興趣。但是穆山顯一直看著它,它尷尬地打了個哈欠,在地毯上打了個滾後開始舔毛,一系列動作都盡量表現得不那麽在意。
不知過了多久,穆山顯把其中一顆糖丟給黑獅,同時起身。
“換個勤務兵,我要聰明老實的。”
·
許少粱在醫院裡休養了兩天,精神域也被梳理得差不多。為他醫治的是一名年輕的A級向導,脾氣很大,也不太好說話,名叫冬和玉。
S級的哨兵帝國不過百名,而S級的向導卻是要掰著手指頭數,用手指頭數的意思是用一隻手。
一般來說,冬和玉這個級別的向導都是留給S級哨兵服務的,上將以下的連碰他一下都不可能,如果動了,那是要被他身邊的護衛兵當場把手指頭撅彎的。
許少粱比別人強就強在有一個好的家世,否則不可能請到冬和玉為他治療。
“這幾天多謝您的幫助。”他禮貌地道謝。
冬和玉因為精神力消耗過大,正在猛灌營養液,聞言瞥了眼許少粱:“強者從來不抱怨環境。”
他在金海待了這麽久,從來沒聽說過穆山顯需要向導來疏通精神域,也沒有任何向導進入過他的精神圖景。當然,穆山顯那樣的哨兵世間少有。
冬和玉之所以諷刺他,是因為聽說過這人有個D級向導,只是因為能力低微,所以許少粱對他很冷淡。這種沒良心又沒能力的東西,他一向看不慣。
可惜他的冷嘲熱諷並不起作用。
等級越高的哨兵越難接受低級向導的疏導,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吃慣了白米飯的人是難以咽下粗糙的米糠的,對他而言,謝景就是那碗米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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