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傷口太多,等到全部結束時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分鍾,謝景下意識按了按累得酸痛的腰。
“好了。”
他話剛說完,起身時,眼前瞬間黑了下——
直立性低血壓。
混亂中,謝景下意識地伸向床頭櫃的方向,想找到支撐點。下一刻,一隻手忽然拽住了他的胳膊,那隻手掌力氣大得驚人,卻又沒有把人拽疼,反而像一隻拐杖穩穩當當地撐著他。
“還好嗎?”身邊的聲音問他。
謝景半隻手掌撐在對方的胸口,掌心貼著溫柔的體溫,莫名傳來熟悉的感覺。
他下意識地開口:“謝謝。”
說完,他忽然頓了頓。
這種感覺……
就好像很久之前也發生過這一幕,穆山顯問過他同樣的話,他也說了相同的回答。
之後呢,之後還發生了什麽?
“明江——”
穆山顯猛然抬眼,謝景茫然地看著他,無意識地吐出一個詞語,他握著謝景的手突然收緊。
“你說什麽?”他全身緊繃,一刻不錯地盯著謝景,那目光幾乎要融進他的血肉裡,“謝景,把你剛才說的那兩個字再重複一遍。”
眼中晃影慢慢消失,世界重現。謝景茫然的神色褪去,他回過神,忽然舒出一口氣。
“抱歉,我可能是太累了,有些低血壓。”他自然地抽回手,按了按太陽穴。再抬眼時,他對上穆山顯的視線,微怔,“嗯?怎麽了?”
怎麽這麽看著他?
那副表情,就好像……
他說不出來,感覺是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穆山顯看了他很久,直到確認謝景不是在說謊,也不是裝傻充愣,才收回了視線。
“沒什麽。”他語氣恢復了平靜,“或許你不僅是累了,也餓了,你需要吃些東西。”
謝景這才想起什麽,猛然睜大了眼。
“啊!我的早飯!”
·
謝景的早飯——雖然那份主食不應該叫做早飯,總之一直放在城牆的角落裡,被好心的理查茲大校撿走後收了起來,現在終於物歸原主。
謝景看看時間,這時候再把盒飯帶給許少粱也沒用了,估計對方已經在食堂用過了早餐。
他忙了半宿,剛才又彎腰做了快半小時的清創,又餓又累,也不想再走動了。把盒飯熱過之後,他索性支了個小桌就地用餐,順帶請同樣一晚沒休息的穆上將吃了頓便飯。
香菇鮮香,雞肉滑嫩,只是穆山顯食欲不高,吃了一半就放下了筷子。
謝景倒是很喜歡,他的吃相很斯文,但卻不慢,大約是新職業養成的習慣,沒時間留給他們慢條斯理地進食。
他看到穆山顯沒再繼續,心想大概是食欲不振的毛病還沒有調理好。
難道是素食主義者嗎?看起來也不像。
還是說壓力過大引起的厭食……
謝景垂著眼瞼,一邊喝營養液一邊思考著。
不知什麽時候,原本在戰鬥中受傷、回到精神域休養的黑獅慢吞吞地走了出來,趴在他腳邊。
門敞開著,風吹過時,黑獅長長的毛發若有似無地擦過了他的腳踝。
謝景動作微頓。
他抬起頭:“我身邊是不是有……”
穆山顯靜靜地看著他。
謝景便明白了,那是穆山顯的精神體。大概是覺得無聊,就跑出來了。
大部分精神體成長到後期,都會越來越抗拒回到精神域。就像人們渴望自然和自由,不願意被束縛在一方天地下,精神體也是如此,它們也想在外面自由社交,和主人、夥伴待在一起。
而不是沒有活物的精神圖景裡。
這還是謝景第一次“看”到他的精神體。
聽說,穆山顯很少會在有人的場合放出他的精神體,此前謝景一直以為是因為他的精神體不喜歡社交,但現在……似乎又不是這樣。
“它長什麽樣?”他好奇地問。
穆山顯看了眼,客觀評價:“一頭烏黑的獅子,臉有點長,不怎麽好看。”
黑獅耳朵抖了抖,重重地摔了下尾巴。
謝景雖然聽不到聲音,但是感受到了它甩尾時揚起的灰塵,他哼道:“看來你說的不對,明明是一頭很英俊的獅子,和他主人一樣。”
穆山顯沒有再回答。
黑獅滿意地起身,繞著謝景走了兩圈,它鼻息很重,噴出的熱氣散在他周身,像是想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又像是在做標記。
謝景雙手搭在膝蓋上,雖然什麽都看不到,卻能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氣流環繞著自己。不一會兒,有什麽東西蹭過了他的手背。
那是黑獅的鬃毛。
穆山顯目光微沉,即便是自己的精神體,哨兵與生俱來的佔有欲依舊讓他無法容忍下去。他揮了揮手,黑獅還沒來得及再蹭蹭謝景,下一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直接被押回了精神圖景。
謝景還不知道黑獅已經離開,他回想著剛才的觸感,心想,獅子的毛並沒有想象中柔軟,粗粗的有些許毛躁,像稻草一樣。
他說:“你的精神體和我想象中……”
大相徑庭。
他完全想象不到,穆山顯沉靜成熟的外表下,精神體竟然是這樣的,像個小孩子。
容易炸毛,很驕傲,喜歡被誇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