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幾年來冬天越來越暖和,這樣大的雪就是可遇不可求了。
“小景。”宋秋萍在遠處朝他招手。
謝景把剛接到的雪花撚化,快步跟了過去,“來了。”
他們登記過後,先去了後面的會客廳。
壽宴在即,又逢新年,穆正松也從青鴻山療養院回來了。
謝景一進去,就看到一位白發銀爍的老人,他穿著一身老式西裝,撐著拐杖,雖然年邁,但身量頎長,即便有年輕高大的孫兒站在他身旁,也絲毫不遜色。
謝景一看就驚住了。
因為穆老爺子和穆山顯看著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這話或許聽起來有些誇張,但兩人並肩站著的時候,就像是複製粘貼。
穆正松和穆山顯聽到來客的動靜,回過頭來,那眉眼和高挺的鼻梁……
一眼就看得出他們是一家人。
穆正松臉上刻著幾條深深的皺紋,皮膚上已經出現了些許老人斑,但眉毛卻依舊濃厚,看著精神氣十足。都年過八十了,還能有這個勁頭,可見確實有福氣。
宋秋萍也是許多年沒有見到穆老爺子了,上前客客氣氣地打了個招呼。
穆正松態度始終不冷不熱,這點和穆山顯倒也相像,只是看上去脾氣比他孫兒還要古怪些,宋秋萍說完後,他才抬眼看了眼謝景。
老人的目光銳利,還帶著些許審視,看得謝景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穆山顯提醒了一句,他才趕緊問好:“穆爺爺。”
聲音裡帶著肉眼可見的緊張。
小老鼠見了老黑貓。
穆山顯若有似無地笑了笑。
等到宋秋萍一家走後,穆正松難得沒有挑剔:“你小子眼光跟你媽一樣,不錯。”
穆山顯沒有回答。
宴會廳裡擺了二十多桌,好在地方足夠寬敞,容納幾百號人也不顯擁擠。謝家座位旁邊也是名門望族,幾家平時來往不少,少不了話題聊。
平輩裡有人帶著女兒出席,那孩子還小,需要父母抱在懷裡,年輕小夫妻也是剛當爸媽沒多久,坐一會兒媽媽就累得腰酸背痛。謝景看她十分辛苦,就主動提出抱一抱孩子。
那小孩兒也是神奇,一到他懷裡就不哭不鬧了,咯咯地笑。
這個年紀的孩子沒什麽自理能力,口水流出來弄髒了他的手,謝景沒有在意,倒是媽媽很過意不去,把孩子重新接了過來。
小女孩的祖父也驚奇:“我們家囡囡誰抱誰哭,他爸爸都不行。”
宋秋萍笑道:“他經常去做公益,那些地方呀好多小孩兒,都親他。”
“那倒是難得。”對方點點頭,“小謝也該早點定下來,孩子還是自己家的看著可愛。”
話音落下,謝景父母的臉色明顯淡了淡。
謝景雖然算是公開出櫃了,大家都知道他談了個“對象”,但說到底都覺得男人和男人不穩定,年輕時玩玩還好,但真要成家立業,還是要找個合適的女人結婚。
謝景客客氣氣地說:“緣分強求不來,如果有當然好,沒有單著也行。”
宋秋萍聞言,看向兒子。
這句話相當是隱晦表明,自己是單身了。
那年輕媽媽也知道謝景的性取向,怕她公公再說些什麽讓人不高興的話,連忙岔開了話題。
等這頁揭過後,謝景起身去了趟衛生間。
水流嘩啦嘩啦地從他手心流淌過,衝掉了上面沾染的泡沫。謝景聽到不遠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下意識抬頭。
但來的不是穆山顯。
是嚴正洲。
燈光強烈暈眩,仿佛時空錯位,那天走進來遞給他一包紙巾的是他曾經的愛人,這之間所有的曲折都沒有發生過。
謝景緩緩直起身,擦了擦手。
但他現在不需要了。
擦身而過時,嚴正洲忽然攔住了他。
“這麽久沒見,”他看向謝景,語氣平靜,“不打個招呼?”
謝景沒有回答。
沒得到回復也沒關系,嚴正洲自顧自地問:“好久不見,最近過得好嗎?”
半晌後,謝景點點頭,“還可以。”
他看了眼手腕的表,從語氣到動作都非常客套疏離,“我先回去了。”
“這麽著急?有誰在等你嗎?”
謝景不想和他閑聊這麽多,直接向外面走去,可是沒走幾步就被嚴正洲拽住了手腕。
那力道,用攥來形容也不為過。
謝景因為體質不好,和許多運動都無緣,單論力氣他絕對掙不開。
他皺了皺眉,“松手。”
嚴正洲仿佛沒有聽見,怔怔地看著謝景的臉,試圖在上面找到熟悉的痕跡。可是謝景不會對他皺眉,不會對他這麽冷淡,也不會見面後連多聊一句都不願意。
他張了張唇,沉默半晌後,終於說出了那句他最想說的話:“……你怎麽這麽狠啊?”
分手後他偷偷回過公寓,但是只看到大門敞開著,戴著施工帽的中年人進進出出。那些他們共同的設計都被一塊塊地敲掉,一絲不剩,嚴正洲在那一刻才意識到謝景的狠心。
謝景沒有回答,他卻越攥越緊。
“我們談了四年,認識這麽久,你一點留念都沒有嗎?你知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著,一閉上眼就都是你的影子。”
一閉眼,想到謝景一點都不愛他了,可是距離他們分手也不過近兩個月,嚴正洲心裡就騰起一股莫名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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