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裹著衣服路過,偶爾瞥了他一眼。
大概也覺得這是個傻子。
“嗡嗡、嗡嗡——”
手機在口袋裡一陣陣地嗡鳴,好不容易停下,過了幾秒後又重新響起。
從剛才開始,嚴正洲就一直瘋狂地給他打電話,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
他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名字,默默地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等來電自動掛斷後,他把這個號碼拖進了黑名單。
戀愛四年,這是他第一次拉黑嚴正洲。
支付軟件解綁,朋友圈和相冊的合照全部刪除,近萬張相關的照片在垃圾箱裡徹底消失。
謝景機械地重複著“選擇”“刪除”的動作。沒有任何意義,就這樣重複地做著。
這一刻他其實並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麽,謝景的靈魂就好像被割裂成兩半,情感的一半麻木地痛著,理智的那一半清醒地執行。
微信叮叮地響起,瘋狂抖動著信息。
[正洲:怎麽不接電話?]
[正洲:你人在哪裡?]
[正洲:你剛才來過了嗎]
[正洲:謝景,回我的消息]
[正洲:接電話]
[正洲:我去你公寓找你]
謝景已經很久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了,對話頁面裡塞滿了嚴正洲源源不斷發來的消息,就好像害怕他下一秒就會消失,無影無蹤。
人的身體和心可以分別愛一個人嗎?謝景捫心自問他做不到,但是嚴正洲好像可以。
他為什麽可以。
他憑什麽可以。
謝景看著聊天記錄很久,最後回了一句。
[謝景:領帶我帶走了]
頭像旁立刻跳出了“正在輸入中”的提示,嚴正洲大概一直守在手機旁等待著他的回復,但是謝景發完這句後,他卻一直都沒回復。
謝景固執地等著。
過了近十分鍾,對方才回答。
[正洲:我可以解釋]
[正洲:謝景,接電話]
這一刻,謝景原本漂浮不定的意識好像終於被海水卷回了岸邊,他從白茫茫的一片中蘇醒過來,清醒地明白了這殘酷的事實。
不正面的答覆等同於變相的承認。
……嚴正洲甚至不屑於對他撒謊。
謝景攥緊了掌心。
他點開對方的頭像,嚴正洲入職之後需要換上真實的照片,現在用的這張是謝景曾經幫他拍的,嚴正洲用了兩年多,從來沒換過。
頭像裡的男人揚起唇角,恣意地笑著,連眼角都像是在訴說愛意。
[我們分手吧]
發完這句後,謝景刪掉了他的好友。
他沒有說再見,他們不需要再見。
謝景收起手機,起身沿著眼前的小路緩緩向前走去,不回頭。
冷風將杉樹樹葉吹得嘩嘩作響,枯葉在低空打旋,環衛工人把樹葉掃到垃圾桶裡,枯黃的葉片蓋住了寶藍色的一角,那若有似無的香水氣味也逐漸被枯葉的腐味掩蓋。
街角處,穆山顯穿著一襲大衣,長身而立。黑灰色的圍巾和墨鏡擋住了他的半張臉,看不清神情。
017罕見地沒有吵鬧,看著謝景走到公交車站處坐下,它默默地調整了下一班公交車的到站時間,好讓它來得更快一些。
等到他上了車,背影徹底消失後,穆山顯微微解開圍巾,淡淡道:“走吧。”
·
此後有很長一段時間,017都沒再“見”過謝景。
回放只有宿主才能查看,它只能從活動日志上看到謝景近期在做什麽。那幾行字的內容明明很少,但是連系統都不忍多看幾遍。
這些天它也沒再播報過謝景的動態,穆山顯倒是會時不時地查看,不過他們都沒有提起,就像是形成了某種天然的默契。
對於系統來說,時間只是一串數字,但這還是它第一次清晰地認知到,除了時鍾,原來痛也可以用來丈量時間。
這天傍晚,穆山顯剛從會議室裡出來,忽然接到了楚縝的電話。
“出來喝酒不,老穆?”
穆山顯開了外放,把電話放在桌上,“不去。”
“為啥不去?”
“忙。”
“你少來啊,你說說我都約你幾次了,還忙?”楚縝嘖了一聲,按了兩聲喇叭,那動靜震天響,路人都不禁側目。
“快點下樓,我車都停你們公司樓下了。”
說完就掛了電話。
“……”
穆山顯放下文件,深深呼出一口氣。
楚縝家境和他相仿,又來往了十幾年,許多人第一次見到他時都會說,他們身上都帶著一股天然的傲氣。
但實際相處後才會發現天差地別。
楚縝名字裡雖然帶著一個縝密的“縝”字,但為人放蕩不羈、隨心所欲,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吃喝玩樂遊手好閑,沒有半點雄心壯志。
就像現在,他想喝酒的時候,只要不是天塌了一個窟窿,就一定要約到想約的人。
穆山顯起身,收拾好東西關燈出門。
那些票據017能處理好,速度還會比他更快,也絕對不會出錯。穆山顯之所以親力親為,是因為依賴系統並不是個好習慣,他遲早要回到真正的世界裡。
但偶爾放松讓017代班一次,也沒什麽。
穆山顯到樓下時,楚縝開著他那輛火紅色的跑車大喇喇地停在公司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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