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你的那份,我先幫你收著。”
到這兒,無話可說,就應該掛電話了。但謝景一直沒有,他的指尖摩挲著通訊器光滑的殼子,在對方的沉默中,最後還是問道:“穆哥,你什麽時候回來呢?我……我和黑獅都想你了。”
穆山顯抬眸,層層疊疊的窗簾透出些許光的蹤跡,他透過那幾不可見的縫隙,窺見了遠處的風景。
“很快。”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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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中心的這場風暴,降臨速度之快、之猛烈,連穆遠川都沒有預料到。
穆山顯敢隻身來京,必定是做好了萬全之策。在變異種兩次侵入金海時,他就已經聯合穆遠川溫水煮青蛙,一步步地架空了賀衡,到他接到特級上將的任命書時,賀衡的勢力已經基本被他蠶食乾淨,底下人也不信服他,逐漸成了一個光杆司令。
與此同時,他又從各個安全城陸續調了十萬異能者軍隊,秘密潛回帝都。這些年,穆遠川也培養了一支隊伍,只不過白塔防范得很緊,情報人員也隻滲透到了中層,好在有穆山顯這個活靶子在,所有人的目光只會盯緊眼前這個最可怕的獵人,而忽視了身後看似沒有反抗能力的獵物。
去掉穆山顯這座大山,剩下的自然手到擒來,不知不覺,所有人都形成了這樣的思維。
然而,這不過是穆氏兄弟下的一步棋。
穆遠川呈現給所有人看的那一面,確實如此。每次重要會議,他基本都不開口,不主動參與,任由底下大臣吵吵嚷嚷,喜怒盡斂於色。但不會有人認為這是皇帝的天威,只會輕蔑地認為是年輕皇帝的不知所措和軟弱無能。
而局面之中,又偏偏有個掌握兵權、勢焰可畏的上將把控一切,自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火力。
眼下,各世家和穆山顯之間的關系已經岌岌可危,而許少粱的死又在這把火上添了油,已經沒有回頭箭了,白塔把所有精力和火力都放在穆山顯身上,卻忘了穆遠川
在深宮之中,給予了他們致命一擊。
這三日,帝都烽火連天,地動山搖,連天的炮火聲震懾住了城外遊蕩的變異種,方圓三十公裡到處都能看到巨大的、醜陋的、扭曲的變異種陸陸續續往外遷徙,那是動物內心源自對死亡的恐懼。
早晨五點,青色的天光從屋簷外透了進來,照亮了地磚。皇宮裡陰森森的,因為最近動蕩不太平,所有人都靜悄悄的,不敢大聲喧嘩。
穆遠川站在一片假山前,那原本是一片巨大的假山群,是有名的建築大師設計的,格外精巧奇麗。但是剛進化的那段時間,帝都太亂,大部分都被炮轟成了廢墟,重建也不像樣子,只剩下這一片小小的假山一角。
他就站在這兒,再一次撥通了電話。
嘟的一聲,對方接聽了。
“……哥。”他聲音微微沙啞,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過了好一陣,才湊出一句完整的話,“大伯母的墓,草稿已經出來了。”
“設計得很漂亮,”他頓了頓,才咽下嗓子裡微微的哽咽,“你回來看看吧。”
穆山顯沉默的時間比他更久。
穆遠川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終於聽到他哥的聲音,最後也只是簡短地留下了一句。
“照顧好自己。”
我走了,剩下的半句話他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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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
穆山顯猛然坐起,信息液浸滿了整個艙體,地板上深深淺淺的,到處都是滲透出來的液體。
他臉色蒼白,緊抓著蘇醒艙的邊緣,手背青筋四起,胸口也劇烈起伏著,急促的心跳聲連著耳膜,宛若驟雨,震耳欲聾。
蘇醒室裡並不冷清,三兩個快穿者們抱臂站在遠處,都用一種奇異的、古怪的目光打量著他。
信息液不像水,是有些許黏度的,當人類被信息液完全包裹時,那種感覺就好像用一種封閉性很強的銀水堵住了耳洞、鼻孔和嘴巴,那種窒息感會讓人處於驚慌和絕望之中。
一個人,怎麽能不呼吸呢?
所以蘇醒艙裡信息液的用量是有嚴格把控的,比如信息液的高度一般不會超過一個人躺下之後橫截面的二分之一,也就是說,成年男人躺下的時候,信息液會在他耳蝸附近的位置移動,這感覺依舊會讓傳送回來的快穿者感到不舒服、難受,但比死這種感受好太多了。
而眼前這個人,蘇醒艙內液體的水位明顯超出了正常范圍,甚至多到湧了出來。
如果不是他醒得及時,恐怕就會溺死在這裡。
過了很久,一個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戴著眼鏡的年輕人走了過來,遞了條毛巾給他。
“沒事吧?”
那年輕人雖然是關切的問句,但語氣裡還是帶著些許猜疑和謹慎。
穆山顯沒有搭理他,等肢體上的那陣痛苦緩過來後,他從蘇醒艙裡跨步走了出來,看了眼時間。
比預計的到達時間晚了半分鍾。
“剛才,你的蘇醒艙一直在發警報提醒。”年輕人神色古怪,似乎也知道對面這個人不是什麽善茬,所以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蘇醒艙是機器,系統也是機器,只不過形態不同。這麽大個主神空間,想要不出現故障是非常難的,為了保證宿主的安危,各類設施都配備了報警系統,尤其是蘇醒艙。當快穿者遇到危險,或者是艙體出現故障時,就會發出尖銳的鳴笛,提醒內部系統終止操作,並且吸引周邊的快穿者前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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