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算再好蒙再好騙,也該明白了,穆山顯當時說的對向導素過敏完全是無稽之談,如果真的有這麽回事,那穆山顯實在不適合從軍,畢竟這裡到處都是哨兵和向導,太危險。
他搞出這麽個幌子,大概只是想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留在身邊罷了。至於那個0%的匹配報告書,這個倒是好解釋,要麽是真的要麽是假的,也就只有這兩種可能性,不過謝景更偏向於前者,他這個體質,自己都有些迷糊,那機器出現個什麽差錯也是再正常不過。
也是他太年輕了,沒什麽經驗,要不然也不會被這麽輕易地就糊弄過去。
他腦海裡亂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見他一直不回答,穆山顯轉身離開,過了一會兒再回來時,手裡已經多了一份薄薄的文件。
不用看,謝景也明白了這是什麽。
穆山顯個沉默寡言但只會做實事的人,他從不開空頭支票,他詢問謝景的想法,並不是期待聽到他說不願意,而是希望他說願意。
謝景翻開那本文件夾,其實裡面的紙張非常少,統共也就兩三頁,不知道是手抖還是眼暈,他一時間看不清楚具體的條例,隻覺得黑色的小方塊密密麻麻地覆蓋在白色的紙面。
一份是公證書,一份是協議原件。
協議的最後一頁,底下原本有三處空白,現在有兩處填補了空缺,一個是穆山顯龍飛鳳舞、飄逸俊然的簽名;另一個則是公證處的公章。
空著的那個,剛好是留給謝景簽名的地方。
一般來說,正常的公證流程是申請、提交、受理,最後才是出具和領取公證書。雖然現在的公證流程簡化了不少,但怎麽說也需要當事人帶著相關證件親自申請,核驗完成後才會下發。
像這樣只有一方簽名就提交申請、而且還申請通過的大概絕無僅有,不過說到底,帝國的整片疆土都姓穆,唯一一位還在任的特級上將想要行個‘方便’,又有什麽不可以的呢?
穆山顯的意思表達得很明確,如果謝景簽下協議,就是一份完整的具有法律效力的文書;如果謝景不簽,那這就是幾張廢紙。
選擇的權力他已經交到了謝景的手中。
“原本我想,公證章不蓋在協議上,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名字,或許更像婚書一些。”見謝景不說話,穆山顯主動道,“不過我後來又想了想,還是蓋個公章更正式些,到時候一式兩份,也算兩全其美。”
留給他準備的時間不長,但能想到的點,穆山顯都求盡力辦到。
“不用。”謝景連忙說,“這樣就很好了。”
那文件很薄,沒幾頁,他擦了擦微微濕潤的指尖,輕輕地來回翻看。但焦點卻並不是落在其中的法律條文上,好像這幾張紙就已經代表了全部的意義。
穆山顯一直看著他的表情,謝景說著‘很好’,但是似乎並沒有他想象的開心。
或者說,那麽開心。
果然,沒過多久,謝景很珍惜地把那份文件收好,沒有要簽的意思,但也沒還給穆山顯。
他的目光像月輝一樣柔和、不起眼,穆山顯察覺到他嘴唇張張合合,動作很輕微,似乎有什麽話想說,但四周又寂靜無聲。
“謝謝,我很喜歡。”過了很久,他輕聲道,“但現在可能不是什麽好時機,這份協議我先幫你保管著,等到合適的時候……”
什麽是合適的時候?等到了合適的時候,是簽還是不簽?這些,謝景並沒有給出答案。
穆山顯也沒有追問。
那份文件被謝景收到了帶過來的行囊中,明天他就要回謝家了,既然說了幫他保管,總不好是放在穆山顯的房子裡保管著。
這件事過去後,兩人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謝景去廚房做飯,穆山顯收拾客廳,偶爾過來幫他遞根蔥,或是拍兩瓣蒜,和諧又溫馨。
謝景手藝就像他說的那樣,還算過得去,但因為賣相好,看著也能多幾分食欲。
豆腐湯上飄著兩根蔥花,好像一副平淡隨和的寫意留白畫;吃飯的碗筷菜隨手挑選過的,雖然不是成套,但色彩格外和諧。
穆山顯去樓上放了下東西,再回來時,餐桌上鋪了新的淡綠色碎花桌布,還已經多了一隻素淨的小白瓶,瓶口插著一隻淡雅別致的茉莉花。
他最初還以為是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的假花,謝景隨手插上了,走近了才發現,花瓣上還沾著新鮮的水珠,莖上平滑整潔,花苞鮮嫩欲滴。
……這個季節,茉莉還開著麽?
穆山顯很少會去關注什麽季節開了什麽花,對他而言,不同的花種沒有什麽區別,花的意義本身就只是花而已。但對於謝景來說,這小小一隅的景色,就足以讓他開心許久。
八月底,立秋已過白露將至,那花已經開得很熟了,穆山顯輕輕碰了碰花瓣,沒成想就簌簌掉下了兩片。他一陣沉默,聽到謝景匆匆走來的腳步聲,快速將掉落的花瓣拂去,不讓對方看見。
謝景倒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他手裡的筷子夾著一塊軟爛的紅燒肉,另一隻手盛在下面防止湯汁滴到地面,吹了兩口,往穆山顯唇邊送。
“嘗嘗味道怎麽樣?”
穆山顯就著他的手咬住,那紅燒肉不知加了什麽佐料,肥而不膩,甜甜的。
謝景解釋:“我太爺爺是從江南遷到帝都的,我爺爺和我爸爸都是江南口味,我媽媽也不愛吃辣,所以我們一家口味都偏甜。”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