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要是真發生了什麽,謝景也不可能獨自一人在國外待了這麽多年。
穆山顯問這些,只是想知道謝景穿到主神空間的契機,按理來說,主神空間的人都是將死之人,肉身聊勝於無地吊著一口氣。就像他車禍後在床上躺了兩年,可謝景卻不是這樣。
他的人生裡沒有空白。
如今,穆山顯已經基本確認了謝景的快穿者身份,只是不清楚他為什麽會變成一段“數據”。但總之,肯定和主神脫離不了乾系。
為什麽他還能保留穿越者的身份,而謝景卻完全融進了npc的世界;如果他已經回到了現實世界,又看到了謝景,那麽是不是說明謝景也回到了現實,他是否還留有著之前的記憶?
關於最後一個問題,穆山顯覺得不能。
謝景看他的眼神不陌生,但那是原世界裡謝景看著穆山顯時獨有的羞澀內斂的目光,用著十分拙劣的技巧,青澀,無聲的愛意。
卻不完全是他的謝景。
穆山顯目光落在泛光的屏幕上,他沉默許久,重新打開微信。和他的對話框還停留在不久前的好友申請,簡短的兩個字寫著:謝景。
他看了好一會兒,刪掉了對話框。
有些事不能想強求就一定有結果,既然找不到答案,那就先不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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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加上了聯系方式,但兩人之間卻沒有交流,微信好友形同虛設。偶爾刷一刷朋友圈,看到對方的動態,也都默契地保持沉默,互不打擾。
兩人都不是愛在朋友圈裡刷存在感的性格,穆山顯蘇醒後的這大半年裡隻發過一張和父母的合照,其余時候點讚一下穆遠川發的牢騷。謝景發的也不多,一個月一兩條的樣子,他的朋友圈是一個月可見,穆山顯點進去就能看到最近的一條,是前兩天幫朋友轉發的畫廊開業消息。
他偶爾會點進去,裡面的每一幅展覽畫、每一行宣傳小字都過了眼,卻也只是默默地看著。直到某一天,再打開時發現朋友圈裡一片空白。
沒有屏蔽,也沒有刪除,只是自然消失了。
一個月竟然過得這樣快。
兩個月後,穆山顯回到了公司,每天準時準點上下班,他身體雖然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但在祝彰眼裡還是大病初愈,不敢讓他多勞累。
明明他和謝景的最後一段時光也是如此度過的,但不知怎麽的,他始終不能習慣。現在的他什麽都有了,但心裡仍舊有個地方缺了一塊。
風一吹,空洞就發出低鳴的聲響。
為了填補這份空缺,穆山顯在蘇醒的第十個月時開始記錄自己的恢復速度,嘗試割腕。
他已經搬離了穆宅,只有周末才會回去。獨居的環境給了他極大的便利,他很清楚應該留下多大的傷口,清楚身體的血需要多久流盡,他會在什麽時候因為低溫和失血過多陷入昏迷。
他沒有完全割破動脈,那太危險了,失血超過20%就會出現失血性休克,超過50%就有可能死亡,而中間的過程可能只有短短的幾分鍾。
穆山顯只是拿它做個實驗,倒不至於真的把自己折騰死,為此,他冷靜地計算著臨界點,計算著死亡可能會帶走他的時間。
四十八分鍾時,他因失血過多暈倒過一次,再次醒來時已經在救護車上,助理收到了定時發送的短信,趕忙叫了車,護士緊急幫他壓迫止血,才挽住了局面。
他在短信中叮囑過,助理也不是很敢立刻通知祝彰,只是從救護車上下來時,腿一軟,差點跌到地上。再一摸背上,全是冷汗。
穆山顯被推到搶救室時看了眼牆壁上的時間,總共是一小時十二分鍾。
一個小時十二分鍾。
那是他一生中最難熬的一小時十二分鍾,017依舊沒有出現。這一次,沒有系統維護,也沒有彈出的報警音,更沒有快速恢復的神跡。
他在醫院裡又躺了一個星期,因為傷口比較深,愈合得也慢,但也在正常人的范圍之內。
出了這麽大的事,祝彰不可能不知道,穆曼安回想起之前出院時心理醫生的勸告,很自責,認為是自己沒有及時發現,於是又給他安排了一位醫生,會診時照例也做了一份調查問卷。
奇怪的是,穆山顯在其他項上都很誠實,唯獨在是否有自殺傾向這一條裡,選擇了否。
他只是做了一場賭局而已。
結果是輸是贏,穆山顯也不知道,或許答案根本沒有輸贏。
017一直沒有出現,穆山顯也沒有在這個世界裡發現任何的端倪。任務世界通常會圍繞著快穿者展開故事線,推動劇情的發展,就像他在第一個世界時並沒有迎合主線,但在那個雨夜,他在回家的路上依舊看到了蹲在馬路邊的謝景。
但在這裡,似乎沒有。
穆山顯花了很長的時間去勸說自己,或許這裡就是真實,只是他的創後應激情緒太過強烈,所以讓他無法相信現實,只能一遍遍地去質疑。
就像肖申克的救贖,瑞德服刑數十年終於出獄,他獲得了自己前半生夢寐以求的緩釋,可是卻沒有他想象中的快樂。他無法適應新的社會,無法適應正常人的生活,他甚至想要再次犯罪,回到熟悉的監獄裡去。
他大概也在潛移默化中被“體制化”了。
他追求了大半生的自由,最終卻是困住他的牢籠,何其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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