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了一場病,宋秋萍怕他膽怯,不想見生人。
所以今天她們兩個才相約著過來摸個底,要是不行,那還有修改的時間和余地,反正來日方長麽。
熟料謝景還沒開口,穆山顯就替他回絕了,“他生日已經有了安排,媽,你們再約時間吧。”
一句話落地,三個人,包括謝景臉上都是茫然。
知母莫若子,穆曼安剛開口說了一句話,穆山顯就已經猜到了她的來意。
兩個女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穆曼安問了句:“你是什麽安排?”
“沒什麽,只是去附近散散心,走一走。”
穆山顯口風很緊,似是不願和她們透露太多,看來是真的有了安排。
改時間倒也不難,只是……
宋秋萍面露擔心,“雖說還有兩個月,但是小穆,他身體不好你是知道的,複健也比別人慢一些……”
穆山顯知道她的顧慮,“您放心,我會照顧好他。”
宋秋萍看他似是心裡有數,也安下心來,“有你這句話,阿姨沒什麽不放心的。”
幾人又聊了幾句,中間醫生過來查了一次房,等他走後,宋秋萍也和穆曼安一起走了,不打擾他們倆,順帶關上了病房的門。
病房重新歸於平靜,謝景一把拽住穆山顯的衣袖,此時終於有空把憋了十幾分鍾的那句疑問說出口。
“我生日,你到底什麽安排呀?”
穆山顯故意晾著他,說:“這個等會兒再說吧,我先幫你把消消樂通關。”
謝景抱著他的胳膊搖晃,發出一陣裝模作樣的慘叫,輸液管也被他晃得像被吹動的秋千繩,來回搖擺。
穆山顯把他的手按了回去,順勢壓下身去。
……
再抬起頭時,謝景眼神纏綿,嘴唇被親得微腫。
穆山顯把他病號服的第二顆扣子慢慢系上,俯身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走開。”謝景推開他,翻過身。那人卻笑著摟他的腰,又把人翻了過來,“怎麽不說話了?”
“你好煩人啊。”謝景大聲斥責。
雖是這麽說,他的耳朵卻是紅的。
“那你答不答應?”
謝景怒目直視了許久,最後也只能吐出一個嗯。
穆山顯捏了捏他的臉,這才道:“等你過生日,我想帶你去海邊看日出。”
謝景聞言,微微怔住了,方才那點羞惱的火氣全消。
他臉上是有欣喜的,可是隻待了半秒,又被其他情緒擠了下去。
“可是……”他遲疑地說,“會不會不方便?”
從這裡到最近的海島,近200公裡的路程走高速也要兩個小時,對於常人來說輕而易舉,但是他……
穆山顯挑眉,反問:“你不相信我會照顧好你?”
這次,謝景遲疑的時間更久,才搖了搖頭。
他不是懷疑穆山顯,而是沒有那個信心。
因為謝景心臟不太好,雖然不是什麽大問題,但醫生叮囑過不能經受過量的運動,他從小到大也是這麽做的,自然就大大減低了康復的效率。
當時理療師給他預估的時間就是一年,可能需要一年他才能恢復到正常的生活水平,如果想要繼續畫畫,那可能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努力的前提是往裡面砸時間,謝景不認為過兩個月他就能立馬起身、行動自如。就算出行可以靠輪椅,但對於穆山顯來說,依舊是一筆負擔。
“你相信就行。”穆山顯彈了下他的腦袋,不重,“你只要帶上你的人,然後無條件地相信我,其他的一切都交給我,我會解決。”
他突然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謝景平時看起來嘻嘻哈哈的很正常,但他心思其實很敏感,穆山顯擔心他會鑽牛角尖,所以想帶他出去散散心。
散過心後,或許很多事就都豁然開朗了。
謝景也跟著笑了笑,但笑了一下就收住了。他猶豫了許久,還是鼓足勇氣問:“那……要是我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怎麽辦?以後拿不動筆了,怎麽辦?”
“不怎麽辦。”穆山顯回答得很快,“站不起來了,那就坐輪椅,輪椅去不了的地方,就換成我來背你,背到我能走到的地方為止;拿不起筆有什麽問題,你只要會拿筷子吃飯就行,想找工作可以做藝術鑒賞課的老師。這是什麽很難解決的事情嗎?”
更關鍵的是,謝景的康復療程一直都是他在盯,沒人比他更了解其中的每一個細節。他並不覺得謝景的人生就這樣“完”了,相反,他還有很多可能性。
它只是來得慢一些。
這幾句話極大地打消了謝景的恐懼,他把謝景的所有擔憂抽絲剝繭,告訴他他擔心的所有問題都會有退路,這條退路的名字並不叫穆山顯,而是基於謝景這個心智健全的人類,他自己所擁有的退路。
而他的父母、以及他的愛人,只是退路之外,陪他走過這一段艱難旅程的後盾而已。
謝景仰著臉,靜靜地凝視著穆山顯很久。
在主神空間裡,他經歷了一段很漫長的沉睡期,起初他什麽都聽不到,腦子一片混沌,他就像是藏在母體中的胎兒一樣,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要做什麽;直到有一天,他開始聽到了外界的聲音。
他聽到了母親壓抑的哭聲,聽到了穆山顯和他聊天,那聲音斷斷續續的,並不十分清晰。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