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山顯感應到了什麽, 扭過頭來, 謝景卻已經收回了視線,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倒是沈知雪忍不住看了過來,只是臉色看著不太好,想必剛才一路上心理上做了不少建設。
穆山顯抿了口茶,落手時,中指的一枚金戒在陽光的投射下,折射出低調但又亮目的光彩。
“金”。
沈知雪眸中神色又暗了兩分。
對方這是在毫不掩飾地威脅他、不,應該說是震懾,讓他小心管住自己的嘴,不要說閑話。
他怎麽都沒想到,面具人竟然就是宸王。
不,應該說他很早之前是想過的,但是最後打斷了這個念頭。一來,面具人看著來歷不凡,應該不是尋常人物;二來,自景武帝薨逝後,他雖然是第一次見景國的新帝,但也聽說過新帝與宸王水火不容的內情。
既然是相互忌憚、爭權奪勢的利益關系,那麽怎麽可能同戴一條廉價的手串?他們之間感情應該不至於和睦至此。
然而今日這一面,完完全全打破了他的猜想。手串可以是巧合,但那金色指戒的暗示絕對不是!!
“八皇子?”
耳旁忽然傳來的溫潤嗓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你還好嗎?”
沈知雪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摸了摸臉,才發覺臉上一點溫度都沒有,想必看著應該不太好。
“回陛下,我並無大礙。”他隨便扯了個回答,“只是許久未曾喝酒,一下有些醉了。”
宸王聞言,掃了一眼。
“楚國寒冷乾燥,常有飲酒驅寒的習慣。”他揶揄道,“我還以為八皇子也是好酒量,沒想到喝了兩杯就醉了。”
沈知雪扯了扯嘴角,笑不出來。
謝景看出兩人之間的機鋒,只是他還以為宸王曾在雪關守邊的緣由,所以打了個圓場。
“酒量深淺是小事,只是春寒未去,莫要傷了身體才好。”他道,“蜀桐,去把酒暖了。”
“是”
“既如此,陛下同我共飲一杯吧。”
說著,宸王微微舉起手中酒杯。
他如今距離謝景極近,謝景左手邊坐著八皇子,右手邊便是他。
以往,都是孟千舟坐在這個位置,畢竟那時宸王並不在京中,謝景賜他坐在自己身邊,也是一種親昵。如今換了宸王,有些時候想避過去都難。
好在這酒並不烈,口感微甜,而且他喝的酒,蜀桐都是提前溫過才盛上來的,並不傷胃。
兩人便舉杯、看似和和睦睦地一同飲了。
沈知雪在一旁看著,察覺出了一絲端倪。
之前在殿中時,他曾經問起綠檀木手串的來歷,當時謝景回答,“有人相贈,不問貴賤”。他這樣的身份還日夜佩戴著,看來感情是真的很深厚了,可是如今看著這兩人,卻又總覺得關系淡淡的,並不親厚。
有趣,有趣。
他瞥了一眼,謝景今日還戴著那串手珠,而且光明正大地戴上左手處,並未藏到騎裝衣袖裡。
再反觀宸王,剛才故意露出的那一點綠色已經全然不見了,不知是藏了起來,還是卸下了。
“陛下手上的這串手珠今日都還戴著。”他忽然道,“陛下曾經對我說,這串手珠是重要的人贈予您的禮物,綠檀木有清心靜氣、佑護康健的寓意,心思這樣巧……莫非是女子相贈?”
他話音落下,右手旁的兩人都頓了頓。
沈知雪裝作看不見宸王的目光,了然地笑道:“陛下時時刻刻戴著,可見感情甚篤。哎呀,看來,景國怕是好事將近了。”
謝景一口酒含在唇中,聽見這話不知咽還是不咽,半晌後,他緩緩咽下,道:“並非女子,只是相熟的友人罷了。”
沈知雪短促地啊了一聲,惋惜道:“原來是我誤會了,冒犯、冒犯。”
說罷,他瞥了眼不遠處的宸王。
這人心機倒真是深沉,這短短一番對話,只有最初他開口時泄露了些許情緒,這會兒卻又恢復了,一點都不氣惱,還平靜地望了他一眼。
這是這一回的目光裡,他卻說不出含義了。
等助興的節目結束後,春獵才要正式開場。而這開場的第一聲“鑼”,需得陛下親自來“敲”。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巡獵奴確定了獵物的方位,送來了信息,就在附近。
謝景翻身上馬,眾官員們立馬跟上,往前行了約百步的距離,在一片隱蔽的樹影之中,瞥見了一隻公鹿的犄角。
他搭弓架箭,瞄準了片刻。
四周大臣們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一時間都有些緊張。陛下的水準他們是知道的,不算差,但也算不上優秀,以往都是自家人打獵,意思意思放隻野兔,讓陛下博了頭彩就是。
但這次外邦友人在側,總不好這頭彩還是隻野兔,但今天放出來的體格這麽大,還是隻躲藏得極好的公鹿,極考驗箭術。
要是沒中,那景國的臉面……
他們一時間不敢細想。
謝景搭了約一分鍾左右,期間倒沒人敢催,都是安安靜靜的。017擔心他出岔子,剛要問宿主需不需要兌換道具卡,就聽見耳旁“颼”地一道風聲響起——
灰色箭羽瞬間彈出、幾乎看不到它的軌跡,只能聽到它破空的聲音。下一刻,一道微微沉悶的聲音,那隻鹿從林中蹦了起來。
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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