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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千舟快步走了進來,床幔放下一半,從這個角度看,正好遮擋住了謝景的半張臉。他身上還穿著未曾更換的朝服,繁瑣隆重,抬手時能看到叮當碰撞的細碎的聲響。
“陛下。”
孟千舟的聲音從屏幕裡緩緩傳了出來。
“嘖嘖嘖。”017聽得一陣惡寒,“這聲音……是在B03號模型的基礎上調整過的吧?我記得年底投票的時候還排名前十,確實是個好用也好上手的模型,也好聽,就是爛大街了,十個渣男五個都是用B03修改的,一點特色都沒有。”
穆山顯沒搭話。
孟千舟坐在禦床邊,蜀桐特意給他搬來了座椅。按理來說,臣子是不能靠得這麽近的,只有皇后與妃子才能坐在床沿上,否則就是僭越。
但孟千舟顯然與其他人不同,在懿帝心裡他和別人不一樣,他很明白並且引以為豪。
蜀桐放下紗簾,轉身退了出去。
等她關上門後,孟千舟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謝景的臉,半晌後,微微松了口氣。
“我看到保寧臉色不太對,當時就有種不好的預感,等上了馬車,他才敢跟我說陛下病倒了,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恨不得快馬加鞭立刻就飛到永安宮來……陛下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說著,他抬手,似乎是想要撫摸謝景的臉頰,只是謝景微微一避,不動聲色地躲了開來。
“已經好了許多,不必擔憂。”
孟千舟倒也不尷尬,為他捋了捋被汗打濕的發,便又收了回去。
“你總是這樣。”他定定地看著謝景,“叫我不要擔憂,卻又做這些擔憂的事。”
燭火嗶啵作響。
謝景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輕輕咳了兩聲,“今日召你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跟你商量。”
他簡述了和宸王對話的經過,孟千舟頓時皺起了眉,“將近年關,邊疆嚴寒、糧草運輸艱難,宸王不願出兵也在情理之中。只是……”
為何會舉薦他去?
孟千舟雖是正三品,但也不過是個禦史中丞,是言官,和帶病打仗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兒去。就算他願意去,懿帝也願意放人,但朝堂上其他大臣也能同意?這不是當兒戲嗎?
他的反應也在謝景的預料之中。
謝景考慮過宸王會拒絕,但他在知道的情況下還是嘗試了,就是因為他很清楚,眼下是最好的時機,一旦錯過,等到楚國新君即位、社稷穩定後,景國翻身就更難了。
宸王那句話,他起初以為是暗含諷意的推托,但現在回想起對方的表情,又覺得不是。
他和宸王有利益衝突是不錯,但他們也並不是天生的仇人。
謝景即位那年不過十三歲,聽到父皇薨逝的消息整個人都懵了,景武帝隻盯他念書識字,政事相關是一概不知。當時前朝風雨飄搖,太后也病倒了,他處境十分艱難,好在宸王手握大權、垂簾聽政,硬生生把動蕩局面壓製了下來。
宸王幫他穩住了謝家的江山,但景國的天下,又不完全完全屬於他。
於謝景而言,宸王就像是那一味半夏,有活血化瘀、消痞散結的功效;但生半夏是帶有毒性的,如若控制不好用量,不知道哪天就會迎來衰竭而亡的下場。
宸王根本沒必要和他爭,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隨便動些手腳,景國國喪不是什麽難事。眼下宸王手握實權,又不用冒反叛的罪名,謝景還不能和他撕破臉,生活舒心多了。真正不該、也不能先動手的那個人其實是他自己。
謝景收起思緒。
“今年大旱,麥子缺收,遷往都城的流民無數。楚太子雖有軍隊支持,但三皇子也有母家做支撐。他的舅舅是魯昌王,上個月我得到情報,景國幾大商會的會長與他暗中來往十分密切,如此看來,糧價也是牢牢控制在他們手裡。不必我與他言和,只要景國出兵攻打,玄武軍應戰,三皇子做些手腳,就能斷掉對手的一條手臂。”
謝景一口氣說了好些話,因為語速太急促,還咳了好幾聲,“兩虎相鬥必有一傷,這是最好的機會。但是,這件事必須萬無一失,倘若出了差錯,那麽喘不過氣的不光是景國,還有我們。文直,你知道的,我不能錯過——”
孟千舟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握住他的手腕,拍了拍他的背順了順氣。
燭火明滅,謝景的側臉帶著幾分柔光,絨毛也清晰可見。他那雙眼長得格外漂亮,好像看誰都含情脈脈的,叫人移不開眼。
孟千舟心裡原本揣摩著說辭,不知該如何勸說,一看到這樣的眼神,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輕輕握住謝景的手。
“……知道了。”他鄭重道,“我都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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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看一眼屏幕,再看一眼穆山顯的表情,那視線就跟追著太陽的向日葵似的。畢竟此情此景,它自己看著都心驚。
這可不是第一世結束、第二世剛開始的時候,那時小謝和宿主結束得沒頭沒尾不明不白的,再加上一層已婚的身份,重新開始的過程也十分艱難。
但第二世結束時,他們也算是情侶了吧……只是好不容易享受了兩天,就又無聲無息地結束了。雖然知道小謝這會兒沒有記憶,一切都要從頭再來,但是真看到這一幕,它都忍不住替謝景心虛。
孟千舟沒待太久,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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