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祁天文知道這件事的話,他們的關系未必會這麽僵硬。
但在挨了祁天文一個巴掌後,祁明已經對能不能緩和他們之間關系這件事不抱有任何期望了。
祁明也不想再緩和他們的關系,一直留著祁天文的聯系方式,也只是想存夠錢把祁天文轉給他的錢都給還回去。
雖然祁天文給他花的錢可能連他自己的零頭都不夠。
等到司震啟把答應給自己的一百萬工資給自己,祁天文的關系就可以斷得乾乾淨淨了。
只是這麽多年,埋葬著這麽複雜的關系,記憶都變得深邃。
祁明在醫生錯愕的神色下把疤痕又往臉上貼,拿過了醫生給自己的處方,笑了笑,便勾著口罩走出門了。
臉上還是有點疼,又腫又疼的臉讓祁明的神色有些差。
他走到了門口打車,想要回自己的出租房,卻收到司震啟的信息,讓他回去別墅。
祁明便流暢地當場換了個地方。
祁明沒有什麽朋友,除了在工作有直接交接的劉倩,祁天文聊天消息框還停留在十分靠前的位置。
祁明盯著那一欄消息欄,手指停頓了一下,他看著這個名字,卻感到了委屈,也感到了解脫。
他已經不想再改變祁天文對自己的態度,但……
如果能在他面前把這層殺死母親的負擔脫掉,原主會感到很輕松吧。至少,原主到現在都未曾見過母親的照片,因為祁天文認為給自己看母親的照片是一種侮辱。
但也不重要了。
祁明這麽想著。
但臉側的巴掌印實在是太痛了。
痛到祁明連和祁天文交流都不願意。
祁明手指動了動,最終是沒有點開那一欄聊天的信息框。
他把手機放回去。
祁明正要打車回去,就發現外面的車已經來了。
祁明搖了搖頭,把腦海裡短暫知道這件事的思緒甩出去,坐上了司震啟的車。
*
祁天文坐在了祁家的大宅內。
雖然是盛暑,但因為府邸中種著不少綠意青蔥的樹,留下了不少陰影。
祁天文坐在了這棵在祁家被養了有七八十年的老樹下,下面有一個舒服的石桌椅,也已經抹上了時間的痕跡。
祁天文正在出神地望著那棵老舊的樹木,他盯著那個用手工搭建起來的花架,也盯著那棵老樹上被人工綁上的藤椅,眼神漸漸變得悠遠。
他望著那個藤椅,卻恍惚也在上面看到小男孩坐在了藤椅上,被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抱在懷裡看書的畫面。
這個地方一看就是經常有差人來打掃,一切如新,除了樹枝更加茂盛,桌子也戴上了洗不淨的陳舊,似乎一切如舊。
祁天文凝望著那個藤椅,那張傲慢的臉慢慢變得溫和而哀傷。
仿佛在這一刻的凝望中,他依然可以看到那躺在藤椅上的男孩以及溫柔的母親。
恍惚中,祁天文似乎又想起母親拉著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肚皮上,說著自己將有一個弟弟。
那時候小男孩說:‘我才不想要有一個討厭鬼來和我分走媽媽。’
女人只是笑了笑,說,‘你不是很孤獨嗎?因為天才而孤獨?’
小男孩說:‘才沒有的事。’
祁天文凝固地坐在了石桌的位置上。
從小父親,便經常不在家,父親與母親的感情關系不合,生下了祁天文也更多是因為義務,在生下祁天文後,父親就開始在外面花天酒地,許久未曾回家,本來也只是商業上的聯姻,雙方也早就清楚聯姻的意義,談不上愛與不愛。
也因此,祁天文從小便是被母親撫養而長大,準確的說,祁天文因為超出同年齡人的智商而深深感到孤獨時,母親很好的填補了祁天文的無助。
那時候的他,因為天才而傲慢。也因為母親的寵愛而蠻橫。
只是祁天文終於沒有等到母親的回來,只等來了一個醜陋的弟弟。
那個弟弟的側臉與母親有幾分像,但也只是幾分像,沒有母親那般豔美的臉龐,母親的長相不是柔和的,不是柔軟的,反而應該擁有攻擊性的。
弟弟不像母親,哪兒都不像。
祁天文不想用這個醜八怪換掉母親。
但這並不是簡單的砝碼交換,他也沒有地方去交換回自己的母親,祁天文只能接受,接受一直能夠包容自己喜愛自己的母親,永遠的換成了一個如此膽怯、惡毒,脾性差勁的弟弟。
祁天文只能接受。
祁天文躺在了那石椅上,心口卻有些悶悶地疼。
他最近的腦海裡一直映著弟弟的臉,映著祁明泛紅的眼眶,映著祁明那幾乎是激動的、強烈暴鬱的神色:‘你為什麽是我哥哥啊!’
那一聲撕心裂肺幾乎是從心肺裡吼出來的聲音,祁天文從未想過會在那個如此喜愛自己的弟弟身上聽到。
祁天文知道祁明過得不好麽?
他當然知道。
甚至也是他的漠視。
他做不到欺負自己弟弟的行徑,卻漠視了這種暴力。
祁天文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了。
他只是感覺自己的心臟,很沉很沉。
明明自己一直很討厭這個弟弟不是麽?
明明他恨這個弟弟、他是恨這個弟弟的不是嗎?
明明自己因為這個弟弟,失去了他的母親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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