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變得更瘦了些,受了傷,漂亮的眉眼濺了血,纏繞在他周身的黑霧在見到容念風的那瞬間少了攻擊力,乖巧地被收回到少年的神識裡去了。
他的身後跟著數十隻魔,面色不虞地看著容念風,但葉星辰沒動,他們也不敢擅自做決定。
容念風就靜靜地看著四年沒見的人,葉星辰的手,染了紅,鮮紅的血順著他指節分明的手指蜿蜒而下,聚在一起,又落在地上。
久違的心悸,容念風心想,原來他一隻鬼,心也是會跳的。
他跑了起來,深涼近雪的晚風揚起他的衣,冷風獵獵。
紅色的彼岸花霎時在屍骨上綻放,帶著清冷的幽香。
有魔驚恐說:“是鬼君!快殺了他!”
只是話才落,葉星辰卻動了指尖,數十隻魔面色一變,頓時在血霧裡湮滅。
容念風撞進了他的懷裡,他說:“好久不見。”
葉星辰喉結一滾,像是平靜地回:“好久不見。”
容念風勾住他的指尖,於是,血就染紅了他倆的手,他們在風裡跑著,要去更遠的地方。
跑啊跑啊,容念風停下了,那是一處很廣闊的地方,草高得到了他們的腰,風拂過,綿延成片。
低伏在荒草中的螢火振翅,霎時成了滿天星河。
容念風如畫的眉眼輕彎,他閉眼,從神識裡喚出把修長的劍來:“以後就不用髒你的手了,這是我特意為你尋的。”
劍喚寒霜。
“我識了字,寒霜和寄無,聽起來是不是還挺配的?”容念風笑著問。
葉星辰一襲白衣,長發如潑墨,也笑說:“嗯,很配。”
風很大,揚起他們的衣,也揚過了那四年。
他們在螢火點點的黑幕下親吻,心跳得快,一如當初在破廟裡少年藏不住的心事。
葉星辰把頭抵在容念風的肩上,輕輕地說:“我要死了。”
“你可以殺了我嗎?”
兩個人都沒說話,但他們以為對方看不見,所以就任憑眼淚往下了。
葉星辰要死了,魔族聖子的誕生,要麽早夭,要麽短命。千萬年的歲月,他卻連百歲都還沒走過,他就說他要死了。
葉星辰啞聲說:“我想死在你的手上。”
容念風眨著眼,他沒去看葉星辰,推開他,蜷著腿坐著,他們的肩膀碰著肩膀,遠處紛飛的戰火在水霧裡也成了虛影。
葉星辰望著很遠的地方:“我若是在他們眼前死了,他們會拿走我的骸骨,會鎖住我的魂魄,我會不自由的。”
“葉星星就不是葉星星了。”
容念風沒應聲,良久問他:“你死了,會成為鬼魂嗎?”
葉星辰道:“會。”
“若是你入了輪回,沒有成為鬼魂呢?”
“那我來尋你。”
容念風笑了,他評價:“人鬼情未了。”
葉星辰也笑著彎了唇。
“你要是成了鬼魂,就當我的新娘吧。”容念風躺了下來,他把頭枕在交疊的手上,看著黑幕裡的螢火振翅。
“若是入了輪回,就來尋我,我等你。”
葉星辰:“……好。”
“成了鬼魂,你想做什麽?”
“做你的新娘。”
“入了輪回呢?”
葉星辰頓住,笑說:“那就求仙問道,活得更長久些,然後來尋你。”
不做魔,就做一個小小的修士,做葉星辰。
容念風閉了眼:“也做我的新娘。”
“好。”
……
“浮生一夢。”
——葉星辰。
修仙界的營帳來了個不速之客。
彼時他們還在面紅耳赤地爭吵著,沒有人能與聖子一敵,他是逆天道而生,若再不投降,恐怕整個修仙界的處境會愈發困難。
“我玄天劍宗鐵骨錚錚,寧死不屈。”無極仙尊受了重傷,前幾日和魔族交戰時又敗了,他的修為從煉虛修為跌到化神,靈根也毀了大半。
“你們玄天劍宗那麽多弟子身隕,有何必做強弩之末!”有修士道。
容念風就是那時進去的,他手中牽著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一襲黑袍,掩住了大半張臉。
修仙界這十幾位合體期的大能下意識繃緊身子,因為他們看見了跟在容念風身後的葉星辰。
鬼君這個人喜怒難辨,即使和鬼界聯手,他們也很少見過鬼君。
更別說現在容念風身後跟著魔族聖子。
他們默了聲,沒人說話。
容念風笑了:“各位怎麽如此緊張?”
一眾修者:“……”
不緊張就怪了。
“這小孩是我和聖子撿到的,很有修煉的天賦,可惜還活得好好的呢,修不了鬼道。魔界也不適合他,各位可有願收下他的?”容念風摸了摸身側小孩的頭。
無極仙尊和天機子等人面面相覷,不敢上前。
容念風看了眼葉星辰,笑著說:“他們好像都怕你。”
那些修士看他的眼神更加複雜。
容念風轉頭輕笑,他說得隨意:“他不會傷害你們的,我們前來只是想同你們打個商量。”
“鬼君,你們鬼界怕不是投誠了魔界?”人群中有一修士眯著眼道。
容念風嘴角噙著的笑意淡了下去:“本座像是和你們說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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