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摸摸探出頭的嗩呐立刻嚇得縮了回去。
天在水問它,外面情況如何。
嗩呐如實說道:“葉修寒摸沈重光下巴,沈重光摸葉修寒的頭。”
“應該是快了。”天在水點頭。
“嗯?”嗩呐疑惑地揮了揮紅綢帶。
“我知道你和小白骨想偷偷出去……但這是天瀾宗,不時會有真人的神識掃過,太危險了。你們可以呆在儲物袋裡,葉修寒和沈重光不會察覺的。”
“因為,他們很快就要布下隔音陣法了。”天在水成竹在胸地說道。
嗩呐茫然地看向儲物袋封口處,果然,不久後就有一道隔音陣法落了下來。
天在水推了推嗩呐:“去吧,這陣法至少要到明天早上才會消失。”
儲物袋外。
葉修寒縮回手,從懷裡掏出丹藥遞給了沈重光。沈重光也收回了落在他頭上的手,同時布下一個隔音陣法。
“再過幾日,嗩呐就可以重新與人結下血契。”沈重光緩緩開口:“它體內有一塊魔晶,器靈生出時便和魔晶糾纏在一起,是天生的魔器。在我曾經經歷過的時光裡,它會成長為極可怕的邪惡聖器,修習屍傀之術,奴役屍體和亡靈。”
葉修寒眼中露出了震驚之色,難怪【陣營地圖】上的三個黑點那麽大。
那麽小白骨……
“嗩呐響,白骨生,是當時正魔兩道共同的噩夢。嗩呐駕馭屍體和亡靈,白骨則將人屍化,變為活死人,甚至讓兩頭共搶一體。沒人知道他們的來歷,也沒人知道他們誰更強。只知道一方若是出現,令一方必不相讓,二者相鬥,人間就化為煉獄。”
葉修寒徹底愣住了。
儲物袋內。
天在水揮動琴弦,布下一道水鏡般的結界,將嗩呐和小白骨包裹在裡面。
小白骨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地站了起來,努力去感受體內那塊變黑的骨頭。
一縷黑氣緩緩冒了出來,朝小白骨的頭顱處飛去。
他隻覺得腦袋像是要炸裂開來,無比的疼痛。
有人在他耳邊笑。
“這莫家竟真的相信了天生魔種弑父殺母的天道預言,不惜手刃親子,果真是大道無情啊。”
“只可惜,那莫連生膽子太小,殺得太早了一些。這孩子年紀尚幼,怨氣不夠重……需再以鎖魂壇……”
天生魔種……弑父殺母……
小白骨木然地轉動腦袋,視線對上嗩呐的紅綢帶,整個身體立刻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記起了無邊的血色。
小白骨生來就有記憶。他記得自己出生時,生母難產而死,而他躺在血泊之中。很快便有人闖了進來,指著他顫聲道:“預言應驗了。”
後來,他被關在昏暗無邊的密室,有人摸了他的手臂,歎道:“此子靈骨奇絕,若是加以修煉,必定複興莫家。”
從那日起,有人教他讀書識字,也教他劍招。
有個男人總是默默注視著他,神情複雜。
有時是欣慰,有時是憎恨。
小白骨從下人口中知曉,那男人叫莫連生,是他的父親。
五歲那年,小白骨完整地揮出了莫家劍訣。有人讚歎道:“莫兄之子天資出眾,超過莫兄只是遲早之事。”
那天晚上,莫連生第一次抱起他,卻是廢掉了他的經脈。
“莫家會錦衣玉食地養著你。”他給了小白骨一句承諾。
那日起,沒人再教小白骨讀書識字,也沒人敢和他說話,他吃得好,住得好,卻活得像個寵物。身邊人教他什麽時候都要露出笑容,取悅了他們才能吃東西。
直到一個老婦人闖進莫家,溫柔地將他抱入懷中,說他是“婉兒的親骨肉”,還要帶走他。
從此,有人教他讀書識字,會給他做衣衫,叮囑他玩累了要回家。
可很快老婦人也死在他眼前。
他明明想哭,卻不會哭,所有人都教他必須笑。
小白骨就真的笑了出來。
他記得外祖母說過,他笑起來最像母親了。
無數人指著他驚恐喊道:“果然是天生魔種!”
後來他也死了。
直到死也沒人為他哭過,他也不會哭。他想,如果能有一滴眼淚就好了。
嗩呐默默地看向小白骨,它能感受到小白骨身上驟然迸發出極為可怕的氣勢。
下一秒,它就看到小白骨不管不顧地朝儲物袋外衝了出去,整個身體都沾滿了可怕的魔氣。
嗩呐立刻伸出紅綢帶,死死抱住了小白骨,想要將他拉回來。
天在水的琴弦繃到了極致,宮角羽便是殺伐之音……但他還是沒有奏出任何的樂音。
他有些慶幸阻止了小白骨和嗩呐飛到屋外,卻又震驚於小白骨體內滔天的魔氣。
他本以為,小白骨體內只是一些殘破的邪靈,能讓小白骨記起往事。待邪靈喚出,他只要奏些清心的樂音,便可輕易化解。
小白骨狠狠推開了嗩呐。
他什麽都記不起來了,隻想沉溺在這滔天魔氣之中,誰也別想攔住他。
“嗚嗚。”嗩呐求小白骨別走,可小白骨卻再也不給它任何回應。
不、不聽話是吧?
嗩呐慫到極致便生出莫大勇氣。
它隻覺得體內的器靈嗡嗡震顫起來,下一秒,黑色的那一半漸漸朝白色染去,它感覺自己和小白骨之間建立了某種奇異的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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