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這次的回答,沒有之前那麽的坦率,而是帶了點濃重的笑意。
“看到了一張你小時候的照片,穿著裙子,抱了布娃娃。”
阮榛的腳步頓住了。
而宋書靈繼續:“還有張大哭的……躺在地上撒潑打滾,老先生說是因為你跟狗比賽跑步,沒贏……”
還沒講完,那邊唰地一下給電話掛了,特利落。
傷自尊,生氣了。
忙音中,宋書靈的拇指在手機邊角摩挲了下,剩下的半句在嘴邊轉了圈,還是講了出來。
“很可愛。”
車窗升起,遮住了男人英俊的側臉,和含笑的眼。
哪怕給阮榛惹惱了,他也要說,此行真的收獲頗豐。
宋書靈理解了,為什麽阮榛的資料並不多,只有那麽薄薄的一片紙,因為他的經歷和生活,不是寫在冷冰冰的背景調查上,而是在一張張泛黃的照片,和帶有歲月痕跡的物件上。
“這個小草籃,他自己編的……小娃娃手嫩,還生,編不好就自己抹著眼淚哭,哭完還要繼續,編好了特開心,笑出個鼻涕泡。”
宋書靈端詳著那個快散架的草籃:“他經常哭?”
“不是,”張老頭擺擺手,“小時候愛哭,這孩子沒啥安全感,長得也俊俏,有時候壞孩子們就欺負他,他不反抗,也不跟我說,怕我跟人打架。”
說到這裡,他就歎了口氣,臉上全是愁出來的皺紋。
“後來大了點就好很多,我問他,他說自個兒不怕了,要吃多多的飯,長高高的,就像那個幫助他的大哥哥一樣,當個善良的人……老師,這句您別給他講啊,孩子臉皮薄!”
這種年齡的人,對於孩子的老師,有種天然的尊敬和信任,根本不用套話,什麽都往外說。
宋書靈笑了笑,沒接茬。
他記得阮榛手腕上的紅繩,串了個刻成籃子形狀的小桃核。
他帶著懷疑來,不留痕跡地套話,冷冰冰地觀察這個家庭,得到的是溫熱的茶,黃狗的親昵,以及那仿佛涉足阮榛人生的印跡。
調查的東西都沒錯。
阮榛就是個普通的孩子,並沒有如自己猜測的那般,和生意場上恩怨的對家有所牽扯。
像是那天坦然地褪下自己的衣衫。
生來赤.裸。
他人的眼光又有何畏?
真正值得羞愧的,不是阮榛,是隔著鏡子看他的人。
宋書靈的目光從車內鏡上移開,那雙深棕色的瞳仁裡沒什麽起伏,平靜地轉動方向盤。
他沒有回家,而是開著車轉悠了一圈。
一直到了傍晚時分,天色昏暗,宋書靈才忙完了手頭的事,把一個裝了文件的牛皮袋放在副駕駛上,開車去往宋家。
他和別人有個不太一樣的地方,宋書靈喜歡自己開車。
沉迷於這種掌控感。
無論是搏擊格鬥,還是操作機械,乃至駕駛飛機遊艇,宋書靈都會得以心靈上的全然滿足。
家裡的人,似乎都和他不太親近。
因為他沒軟肋,宋三爺骨子裡是鋼筋鐵骨,外表再怎麽文質彬彬,風度翩翩,也是一把溫柔的殺人刀。
有個小輩姑娘,年齡不大,很受寵,不知在哪兒看了堆亂七八糟的小說,開玩笑說叔,您好A啊!
又說:“但為什麽您還單著呢,難道三十了,腺體還沒成熟呀?”
宋書靈不太明白,隻當孩子胡言。
但這會兒,他莫名想起這句話,可能是因為看到了路邊栽種的石榴樹,花開得又紅又豔,在夜色中也漂亮得灼眼,等到秋天,石榴熟了,定會飽滿而甜。
原本是準備,和阮榛吃個晚飯,再一同回來見侄子。
感覺對方似乎愛甜口,正巧有個朋友開了家餐廳,是帶甜頭的杭幫菜,不知道西紅柿炒雞蛋,有沒有在裡面加糖。
他總覺得自己欠阮榛這道菜。
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車輛駛入如茵的草坪,綠意逐漸後退,露出枝繁葉茂中的一個噴泉,管家沒在門口站著,只有開門的保鏢相迎。
他不打算把車開進去。
沒提前跟家裡交代,宋書靈單手插兜,西裝外套隨意地挎在肘部,準備走走。
沒兩步就駐了足。
不遠處的宋家別墅,正於二樓冒出滾滾黑煙。
他三兩步跑了起來,一把扯住旁邊面熟的花農:“怎麽回事?”
“啊,三爺?”
夜幕低垂,周圍花卉又多,對方沒注意宋書靈的出現,被嚇了一大跳:“大少爺屋裡著火了,不過不礙事,您放心!已經撲滅了!”
看起來,的確沒什麽明火,宋書靈略微放心:“人有事沒?”
對方遲疑了下:“聽、聽說,小夫人當時正在屋裡,不知道有沒有跑出來。”
宋書靈一愣,不自覺地松開了手。
“是大少爺說的!”
花農連忙補充道:“我們也沒敢進去,火勢不大,肯定沒什麽——”
但他只能看見宋書靈的背影。
跑得急,常年鍛煉的人居然都開始喘,宋書靈大步地跨上台階,正好看見宋春風站在門口,拿著手機吆喝著什麽,周圍站著好幾個壯碩的保鏢,都規規矩矩地垂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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