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尹轉過臉。
裴清的臉近在咫尺,眼中光芒冷厲。
“我在想什麽?”莫尹顫聲道。
裴清冷笑了一下,眼睛定定地看著莫尹,像是把他整個人都給看穿了,“你在癡心妄想。”
“……”
莫尹緊摳著他手背的手力道慢慢松了,眼神也像是懼怕似的搖動。
裴清笑容譏諷,“妄想症會送命的。”
妄想一個身份懸殊的男人真的會愛上自己,妄想著有一天自己能從卑劣的角色變得光明正大,一直妄想到鬱鬱而終,死了都遭人唾棄,真是天真得可笑又可憐。
這種人,裴清尊重他們的選擇,可他不理解為什麽這樣自私又天真的人非要帶另一個人來這世界受罪。
不過還好,莫尹要作死大概率也只是自己飛蛾撲火。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莫尹扭過臉,呼吸急促地喘了兩聲,“你放開我,我走了,以後也不來了。”
“我可以幫你。”裴清低聲道。
莫尹回頭看向他,眼神遊移,“什麽?”
裴清沒回答他的問題,“下次想過來就打個電話,我去接你。”
“……我以後不來了。”
裴清眼神篤定,“你不來,我也去接你。”
*
裴明疏出差回來時,發現裴清和莫尹又“和好”了。
而且好像比之前更要好。
兩個人同進同出的,幾乎形影不離。
裴明疏在心中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有點頭疼,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件事,也不知道裴竟友有沒有察覺到什麽,如果裴竟友發現了的話,那莫尹興許就要吃苦頭了。
也許別人都沒有察覺,但是裴明疏知道裴竟友其實在心裡是很疼愛裴清的,如果知道裴清和莫尹有了曖昧,莫尹首先一定會被趕出裴家,這當然是裴明疏不希望看到的,他是真心地想要照拂莫尹一輩子以作補償。
這種事,找莫尹談,好像也不大好。
那麽只能找裴清去談。
可裴清那樣的脾氣,他們兄弟的關系又一般,去談,好像也不會談出什麽效果。
裴明疏左右為難,轉念一想,裴清和莫尹說不定就是小孩子過家家,過一陣可能也就沒什麽了,可轉念又一想,以裴清的身份,這輩子哪怕經歷上千百次都可以全身而退,但以莫尹的經歷性情,能經受得住打擊嗎?
簡直比公事還難辦。
裴明疏在書房裡看書也沒法靜心,乾脆把書合上了,心道:“清官難斷家務事。”他走到陽台俯瞰花園。
花園裡百合正盛,一片雪白搖曳的花海。
他的母親越錫雲出身高貴,性情非常的自由跳脫,喜好詩畫侍弄花草,聽他父親說,當初建造裴宅時,越錫雲親力親為,一草一木都細致挑選,尤其是這一大片的百合。
《卡薩布蘭卡》是越錫雲最喜歡的電影,她喜歡裡頭掙扎的愛,沒想過自己也會在愛裡掙扎,就像她種下這麽一大片同名的象征著純潔美好愛情的百合時,也沒想過這種花同樣代表了悲劇性的死亡。
越錫雲是身患絕症重病不治去世的,當時裴明疏只有六歲,他很傷心,以致於忽略了很多事情,譬如他父親和重逢的初戀情人舊情複燃了。
裴明疏確信越錫雲是知道的,她走之前拉著裴明疏的小手,讓他不要恨自己的父親,他後來也在越錫雲的遺物中發現了她親筆起草的離婚協議書。
裴竟友比他更早發現那封離婚協議書,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最終裴竟友還是再次放棄了初戀情人。
上一輩的恩怨,裴明疏不能窺得全貌,也不好作過多的評價,對裴竟友,他如母親所願,不怨恨。
過去種種都已煙消雲散,最後,隻留下這一院美麗純潔的花。
*
“裴清。”
裴明疏叫住出門的人,“有時間嗎?”
“什麽事?”裴清冷冷淡淡的,拿他一貫的態度對待裴明疏。
“有些事,我想找你聊聊。”裴明疏的語氣很鄭重其事,裴清的表情像是在思考,片刻後,他道:“吃完飯。”
“好。”
裴清出門了。
裴明疏雙手插在兜裡,輕歎了口氣,回身轉進大廳,向著莫尹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回到樓上繼續翻看那本被他合上的書,過了約摸幾分鍾後,他又聽到樓下有車在發動的聲音,他拿著書走到陽台,看見家裡的車開走了。
裴明疏站在陽台,神情若有所思,他沉浸在思緒中,卻不料過一會兒車又回來了。
裴明疏打電話叫司機上來。
“是小尹,他說他想回家看看,他自己叫了車,不麻煩我們,就送他到了大門口。”
裴明疏點了點頭,書攤在他的膝蓋上,他用手指撫摸了下光滑的書頁,道:“好,我知道了,辛苦了,你去忙吧。”
司機關上門,裴明疏重又低頭看書,可惜書頁上的英文字母像是突然變得雜亂無章起來,眼睛看了,頭腦中卻沒讀出來意思,裴明疏用手指按了下眉心,輕歎了口氣後拿起手機又撥了電話。
“嗯,你去看一下,不要靠得太近被人察覺。”
過了一個多小時後,裴明疏收到了回復。
“是的,二少那輛車就停在樓下,我按照您的吩咐,沒敢靠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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