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傳染病只要熬過一周,情形就會大大好轉,只要親王能從這次傳染病中活下來,日後還有誰會說親王是不詳的呢?從眾多苦難中走出來的親王怎麽不配統治整個國家呢?
比爾跪在地上虔誠地祈禱著,布魯恩也在心裡暗暗吃驚,蘭德斯是有才能的,只是布魯恩很擔心他這種傲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他不懷疑蘭德斯會成為個偉大的君王,但又怕他會走上暴君的道路,然而他身邊這位美麗眼盲的神父仿佛是天賜的一般,與蘭德斯站在一起是那麽的和諧。
蘭德斯理也不理神父,他隻管做自己的事,他不看神父,也不和神父搭腔,休息時也離神父遠遠的。
神父對親王反常的行為鎮定自若,他是真正隻做自己的事,而不像親王一般做事時還偶爾余光偷偷地看上神父一眼。
神父很注重潔淨,每天晚上都會去用香葉水洗澡,教堂裡的人昨天姍姍來遲,為神父帶來了乾淨的修士服,於是神父又將自己嚴嚴實實地穿著打扮起來。
黑色的修士服沒有任何可觀賞的價值,直上直下地將人包裹成一個直筒,布尼爾好多了,也換上了乾淨的修士服,拖著病體和神父一起為病人安撫、祈禱,同樣的修士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給人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
神父的腳步在躺著的病人中間穿梭,他時不時地彎腰、俯身、蹲下……每一個動作被蘭德斯的余光捕捉,都仿佛別有深意。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一切應該都只是出自他的臆想。
蘭德斯已經二十六歲了,他的兄弟們就算是比他年紀小的也已經結婚有了妻子,唯獨他這孤僻而醜陋的怪人與一切浪漫絕緣。
他深信自己才乾出眾,思維過人,有足夠的手腕能夠統一已經分裂的大陸,但他同時也不覺得自己會得到某個人那方面的愛。
當然,如果他想有妻子的話,親王夫人的頭銜會讓無數人趨之若鶩,可褪去那些光環,有誰會愛一個被燒傷的瘸子?
親王對自己的能力極度自傲,對自己的外表卻是極度自厭。
這兩者都是出於他對自己客觀的評價,倒也談不上自卑,他不在乎自己的外貌如何,壓根也沒有討好任何人的念頭。
不知不覺中,蘭德斯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臉,手上粗糙的觸感令他渾身一顫地將手放了下去,隨後他想起他與神父初次見面時,他同樣下意識地做了這個動作……
能令從來毫不在意自己醜陋外表的親王忽然想要遮醜,那能是因為什麽呢?
蘭德斯的腦海中像有幾百輛火車轟隆隆地碾過。
上帝啊,他難道是對那神父一見鍾情了?!
第78章
傳染病在一周後逐漸得到了控制,病人變得越來越少,有許多人都恢復了健康,也有一些人不幸去世,神父與修士盡心盡責地為這些可憐人祈禱,向他們的親人表達哀思,並且保證上帝看到了這些病人的善良美好,會將他們接入天堂。
莰斯堡教堂裡的修士們在神父的感召下也紛紛前來,他們在病區之外為逝去的人們點蠟燭,也帶來了聖水,為逝者祈禱,好讓他們能體面安詳地離去。
教會的做法大大為他們增添了威望與聲勢,蘭德斯明白一切都來自神父授意,神父的膽大敢為,收買人心被他盡收眼底,這是個十足充滿了野心的家夥,並且在他已對他知根知底的情形下也依舊毫不掩飾。
在這個以內斂優雅隱忍為美德的時代,這樣的大包大攬在有心人眼中勢必會招致厭惡,然而蘭德斯一向也與那些評價格格不入,他個人的內心正是欣賞這種如豺狼一般的進取。
人人都愛財富、權力、美貌,只是有些人總喜歡加以粉飾,假作清高罷了,蘭德斯一向是想得到什麽就將自己的欲望給展示出來,他不怕人們對他負面的評價,甚至還有些自得於自己的不凡。
隔著大約幾英尺的距離,神父正握著個病人的手,神情柔和地念念有詞。
蘭德斯目光聚焦在神父的面上。
從外表來看,神父的那些狡詐虛偽貪婪野心被遮蔽得極為妥帖,任誰見了都要以為他是個無私善良的好人,正是這種完美的偽裝,更能顯出此人與世俗所稱讚的純潔真誠完全背道而馳。
“若他只有美貌,便不會如此挑逗我的心神……”
“我們在靈魂上有某處共鳴相似,或許我講出來,他也不會承認,但我知道那切實存在。”
親王的心亂極了。
愛情的降臨對他而言有些過分毫無防備。
它攻擊了他,像一悶棍打在了他頭上,讓他頭暈眼花地招架不住,同時,蘭德斯又想到了“雞奸”這個被發明出來特指男性性行為的下流詞匯。
在整個奧斯頓大陸,男性之間的性行為都被視為可恥的不倫,信仰越是純淨的地方越是如此。
當然在貴族階級,有很多原則都是模糊的,只要不上得台面,也沒人會去非議什麽,萊錫在各方面都算是開放的,蘭德斯和王室貴族之間幾乎不往來也知道有些公爵私下裡在搞些不乾不淨的勾當。
然而頂頂不妙的是他看上的是個神父。
盡管蘭德斯確認在神父心中信仰的力量微弱得幾乎沒有,可神父想做的恰恰是恢復整個大陸的信仰,以宗教的力量來統治整片大陸。
為這目標,神父也不會自潑汙水,使自己陷入到萬劫不複的境地當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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