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您……”
夏爾曼白天還不懂神父為什麽約他晚上來見面,而在這完全的黑暗中,他感覺到了久違的安全,甚至有些想懺悔,他終於明白信仰為何會長久地存在,此刻他多麽想去握神父的手,繼續聆聽那些令他感到快慰的話語。
而神父簡直像明白他的心事似的,他面向他,在胸前畫十字,“無論如何,我尊敬您。”
夏爾曼感動不已。
“可同時我也奇怪,您為什麽在有些事上卻喪失了勇氣呢?”
夏爾曼怔了怔,“您是指……”
“您明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難道您就沒有想過要去阻止麽?”
“……”
“阻止……神父,您叫我來……”
“安東尼主教同樣是位很受敬仰的人,可他卻因魔鬼的詛咒而死。”
夏爾曼愣了一瞬後才想起安東尼主教是誰,哦,那位多年前在要為蘭德斯洗禮前突然暴斃的主教。
夏爾曼不知道神父突然提起安東尼主教是什麽意思,不對,準確的來說,面前的人也已經是主教了。
“您是想說……”夏爾曼遲疑道。
神父淡淡道:“魔鬼應當受到懲罰。”
*
走廊裡靜悄悄的,過於偏僻的角落,連守夜的仆人也沒有,只有牆壁燭台上的燭火在輕輕搖曳,親王的腳步很輕,他對自己說,和約定的時間相比,他已遲到了,所以並不算全然地被他控制住了,或許他正在緊張地等他,也或許他見他不來便氣急敗壞,還有可能他就是故意在耍他,把房門緊閉了就那麽折磨他……
他愛上了個劊子手。
親王再一次在心中確認,他的腳步也如同將要被處決的犯人那般拖遝沉重,他不會同他發生什麽的,他只是想同他好好地談一談。
親王注視著黑暗中的那扇門,他離得很近了,只有一步之遙時,門主動打開了。
開門的人顯然很慌亂,一頭衝了出來,簡直像是被人從後面推出來似的,那人慌慌張張地向著左邊扭頭,卻是被突然出現的親王給嚇了一跳,這次夏爾曼沒有穩住,他叫了一聲,直接向後摔去,摔倒在了走廊裡的地毯上。
“蘭、蘭德斯……”夏爾曼結結巴巴的,他不敢相信他剛才談論的人物會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這就像是神罰一般,讓他簡直恐懼到了極點!
親王也呆住了,他先看了一眼夏爾曼,又看了一眼半開的門,確認這是神父所居住的臥房,然後再次看向夏爾曼。
走廊中靜得可怕,夏爾曼感到呼吸困難,他在戰場上受了傷,總覺得骨頭哪裡疼,而此刻他更是仿佛回到了被驚馬從身上甩下來的時刻,渾身的骨頭都疼了起來,他想站起身,但手腳無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蘭德斯在鬼火般的燭光下揪起了他的領子,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你為什麽會從他的房裡出來?”
親王的語氣很冷靜,只是那雙深棕色的眼睛中所放射出的光芒足以讓夏爾曼嚇破十個膽子。
夏爾曼不知道親王是什麽時候來的,也不知道親王有沒有聽到他和神父的密談,他渾身都在打著擺子,嘴唇發抖,幾乎快要無法呼吸。
“親王。”
神父的呼喚打破了僵局。
親王轉過臉,神父手上舉著燭台,他穿著整齊,面容平靜,“您怎麽來了?”好似完全忘記自己白天和親王的邀約。
親王此刻出奇地冷靜,他又看向夏爾曼,神父手上的蠟燭可以讓親王更清晰地看到夏爾曼臉上那刻入骨髓的恐懼,夏爾曼也可以清楚地看到親王那將他視如螻蟻的眼神。
“滾吧。”
親王放開了手,夏爾曼再次摔倒在了地上。
兩次摔倒的羞辱感迅速蔓延了夏爾曼的全身,他快速站起身,非常的狼狽,可以算是手腳並用,扶著牆壁飛快地向走廊外跑去。
親王再次看向神父,“你約了我,同樣的,也約了他?!那個無能的廢物?!”
“別太生氣,”神父吹滅了手上的蠟燭,輕描淡寫道,“我想您大概會遲到,所以給自己安排了些候場的小樂子。”
親王絕不相信神父會對夏爾曼有任何好感,他只是在用這種方式提醒、或者說是羞辱他!
他不願意,可有的是人願意拜倒在他的神袍之下!
可惡,簡直太可惡了!
親王伸手抓了神父的手腕,狠狠地關上了門,壓根不在乎這巨大的關門聲會讓任何人聽見。
而另一頭,扶著牆壁走出很遠,仆人向驚慌失措的王太子行禮時,夏爾曼才找回了他的風度輕輕點頭,他那懦弱又平庸的心靈被攪和得一塌糊塗,神父那可怕的話語在他耳邊縈繞、震顫著,如同魔鬼的低語。
“懲罰?您這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您還不了解嗎?明天的舞會是個很好的機會,也或許是您最後的機會……”
“我、我還是不明白您的意思。”
“您曾祈盼著傳染病能將親王帶走,可卻失敗了。”
“不、不,我從來沒有……”
“或者在更早的時候,您曾期望您失手所造成的那場大火能帶走您最深的恐懼。”
“……”
他怎麽會知道?!他怎麽會知道?!
夏爾曼滿腦子都是可怕的質問,他幾乎快要瘋了,他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外走,簡直後悔今夜來了這裡,這不是神父,這是真正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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