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椎二話不說拔出匕首毫無章法地捅了好幾下,之前學的劍法儼然被他忘了一乾二淨。
等他胡亂捅完,來不及查看那東西的下場,一抬眼,就看到了幽幽轉過頭來的掌櫃和小廝。
“這到底是什麽鬼!”路椎臉色大變嘶吼地罵了一聲,大抵是在瞬間判定了自己雙拳難敵四手,他轉身便朝相反的方向跑。
然而他的左腿剛才落地,右腿就不知道被什麽東西抓住了,整個人猛地向前摔去。
腦袋重重地磕上青石板,竟把他砸暈了過去。
樓上的喻凜悄無聲息地收回了自己的靈力,掌櫃與小廝見路椎沒了動靜,也恍惚地轉過頭,繼續向他們先前的方向行進。
喻凜不知道他綁定的那個系統是否和007一樣,就算宿主失去了意識一樣可以察覺周遭的情況,所以特意繞了個路,從驛館的後院攀上了房頂,謹慎地跟在他們身後。
只是,眼前的景象與他白日所見截然不同了。原本熙熙攘攘的街市變得破敗不堪,商販的攤位凌亂地散在一邊,貨物無人問津,地上鋪滿了腐爛的枝葉與濃稠汙濁的黑水,冷風卷起塵土和腐敗的氣息,陰魂不散地飄蕩進雪豹靈敏的鼻腔,幾欲作嘔。
街道兩旁的房屋緊閉門板,但有的已經不堪重負,被蟲蛀了一半的木板斜斜地倒了下來,連帶拽倒了門口的白幡。街頭巷尾,數不清的黑影或躺或倚,蕭瑟的風中夾雜著無數哀嚎與哭啼。
“雲宿”小聲說道:【太不對勁了……我們是誤入了幻境嗎?可是沒有一點征兆……】
喻凜對陣法幻境了解得不多,也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隻道:【如果是幻境,那麽從我們進入這個鎮子開始,就已經著道了。】
掌櫃的他們最後停在了靈犀廟前。
喻凜沒見到那位賣包子的老嫗,只在巷子的角落裡看見了幾隻廢棄的籠屜。廟宇也像是一夕之間忽然衰敗,紅牆碧瓦褪了顏色,外牆有幾處磚石裸露了出來,又被敲碎了半邊,瓦片也搖搖欲墜一般,頂上雜草叢生。
廟裡廟外的黑影比先前長街的還要多。山神像的流蘇被人粗暴扯斷,丟在了地上,似乎被泄憤似的踩了很多下,髒得看不清顏色。握在手中的木杖斷了頭,另一隻手的手指也不知去了哪裡,像是被人齊齊掰斷。身上的山川紋樣再看不清顏色,條條道道的痕跡如同十幾雙手反覆抓撓一般。
掌櫃的在松垮泛黃的蒲團上跪下,顫顫巍巍地拜了三下,起來時,不住地捂著嘴顫抖起來。
喻凜在上個世界經歷過,不會不知道他此舉的涵義。眼前的掌櫃病得不輕,喉間難受異常,恨不得把那股痛或者癢連同肺一起咳出來。
【去看看其他地方。】
他和“雲宿”重新把鎮子逛了一遍,風聲回蕩在空曠的街道上,增添了幾分肅殺又蕭索的氣氛。整個松莊都好似籠罩在了灰暗昏沉的天幕下,四周被豎起無形的高牆,喻凜拿劍捅了大半宿,都沒能撞破這道無形的屏障。
他們被困在了這裡。
喻凜想起那個讓自己心生疑惑的小孩,把劍收入鞘中。
【廟裡的那隻長尾山雀,剛才也沒有見到。】
【你見過那隻雀妖的原形嗎?】
兩個人同時開口,喻凜思索片刻,決定折返回山神廟看看。可是天已經過了最暗的時刻,沒過多久,一聲清脆的響在耳邊炸開。
下一刻,東方現出一絲魚肚白。街上的濃霧在頃刻間散了個乾淨,與之一同退去的還有那股難聞的味道。
熹微的晨光透過稀薄的雲層折射下來,地上鋪就的青石板被照得透亮,不遠處的靈犀廟恢復了昨日的光景,仿佛幾個時辰前見到的那些只是喻凜的錯覺。
【……時間是太陽落山自第二天太陽升起。】喻凜說道,【怎麽不算是“陰陽割昏曉”呢。】
“雲宿”說道:【倒是更像昏曉割陰陽了。白日是人間,晚上則是鬼城。】
清淡的檀香嫋嫋從廟中飄出,碧色的瓦在光下泛著琉璃般的光。喻凜沿著原路返回,看到了那位老嫗推著車緩緩而來,也看到了驛館外的餛飩老板支起了攤。
路椎還躺在之前的那個位置上呼呼大睡,喻凜嗤笑了一聲,從另一頭翻進了後院,囑咐睡眼惺忪的小廝打幾桶水送到他的房裡。
一炷香後,路椎被餛飩攤子的老板喊了起來。他鬱悶地揉搓著破了皮的額頭,隻記得昨日他被窗戶外的黑影嚇了半死,結果一轉頭,房門不知道為何開了一條縫隙,一個半大孩子高的黑影就這麽擠了進來。
前有狼,後有虎。路椎立馬掀開了窗戶,想也沒想就跳了出去,沒想到那個黑影緊追不舍,他慌不迭地捅了它好幾刀後,又看見了樓下的掌櫃和小廝——他們當時的狀態,已經完全不是人了。
路椎不知道這些東西和電視劇裡的索命厲鬼有什麽差別,他不敢賭,於是下意識地拔腿就跑,可是腿卻被繩子絆住,再然後的記憶就沒有了。
【很奇怪,我的感覺不會有錯,當時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在我腳下拉了個根繩……肯定不是那些黑影,他們如果要抓我不用搞這麽麻煩……】
路椎煩躁地揉著頭,猶豫了片刻後還是選擇回了驛館。
掌櫃擦拭著陳舊的木製櫃台,容光煥發地和他打了個招呼,還驚訝地問道:“公子這麽早就出門了?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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